“哦，刘丰其实也没什么好处理的，他死活不开口，经侦审了一下午也没能撬开他的嘴。”宋煜一聊案子就腰也不酸了、气也不喘了，更何况赵易明显是知情人，“预审说帮忙从警校找一个专研经侦的审讯专家，明天再审。”

“审讯专家？邢教授吗？”赵易眼睛一亮。

“应该是，邢教授是警校刑讯实践部的负责人，没有比他更专业的了，而且他这几年专攻的就是经济犯罪。”宋煜点点头。

赵易心下一动，还有些蠢蠢欲动。

见谈话走向已然偏离了自己的预期轨道，陈唯活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边味同嚼蜡地吃着饭，一边听两个事业脑在那边聊案子，直到他俩离开也没能跟赵易说上几句话。

不过没关系，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当即给爸妈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明天来接自己出院，并且这几天都不用照顾自己，最好连自己家都别来。

另一边，赵易回到家后，踌躇了一会儿，然后联系了邢教授。

“怎么啦，小易？数据处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我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我的那部分内容已经快要结束了。”赵易同他商量道，“邢教授，我想趁这点儿空闲时间去一线实践一下，也好充实我的经验和视野。”

赵易同邢教授是一个课题组的，邢教授也算是她的直系领导，因此，她的校外实践都需要同邢教授商量着来。

邢教授略作考虑后，同意了：“行呀，高学历人才愿意去一线，这是一件值得鼓励的事情，不过，我得好好想想你适合去哪里。”

赵易急忙道：“那个……我听说刘丰的事儿了，之前机缘巧合下对他的案子也比较了解，我还听说经侦需要人帮忙做预审，不如让我试试吧？”

“对啊。”邢教授对乖巧上进的后辈都抱有鼓励的态度，只对熊孩子们比较严厉，比如读本科时的陈大队长，他也尤为欣赏赵易，“你是学社会学的，也学过心理，还主攻的是经济犯罪的社会问题，确实很适合。”

“嗯嗯。”赵易疯狂点头。

“好，那我就不过去了，我跟他们打个招呼，直接推荐你过去吧，有问题随时联系。”

“嗯嗯好，那您先休息，周末愉快。”

赵易挂了电话，激动地做了一整晚的准备，将审讯的技巧都熟记于心。

次日，她一大早便赶到了市局，向杨雨琪他们了解了整个案子的详细情况。

“雨琪，我觉得他跑路的原因应该是国企那一项竞标，否则，他既是自家公司的高管又是实际获益人，况且我们目前还处于查实账目的阶段，他都是可以狡辩的，不至于跑路来自找麻烦。”

杨雨琪认可了她的看法：“是，我们刚刚口头要求他留在本市配合调查，他立马就想跑，应该是担心我们真的申请下来限制令，在那之前想要溜走。”

“可是，我们还没有查实国企竞标的内幕，企业那边根本不承认有过违规行为，我们暂时还是只能查证账目吧？”赵易有些头疼。

经侦不比刑侦，后者走的是“从物到人”的侦查路径，只有固定了证据才会抓人、以免打草惊蛇，所以，刑侦抓到犯罪分子之后也很容易将其定罪。经侦则不同，相关人员往往是先发现某个人或其行为存在疑点，然后往外摸去、查实证据，力求将他定罪。

因此，在经侦过程中，预审尤为重要。

赵易想了想，问杨雨琪：“那家国企叫什么来着……哦对，成新集团，这家公司近年来有没有被人用类似的原因举报过？”

“还真有，但是，最后都不了了之了，具体资料都在这里了，一共才三条举报。”杨雨琪将一份整理好的、极薄的资料交给了赵易。

“你看，这三条举报记录都是关于成新集团违规招标的。第一条，举报人最后撤销了举报，说自己没有实证只是在凭空猜测，我们根本没法再查下去。第二条是多人联名举报，但是很多人都是用外号或假名签署的，还有人在我们走访的时候直接反口咬了其他的举报人，最后众说纷纭，根本没法查。第三条……这条是最近的一条，更精彩了，直接举报成新集团非法招标甚至涉黑，照这封举报信他们的高层都该牢底坐穿了，但是没有实证，举报人又是匿名的。”

赵易随口问道：“你们没有试着去查实举报人的身份吗？”

摇了摇头，杨雨琪解释道：“你可能没有经验，实际工作中呢，就算我们缺乏证据和信息，也不能去查实匿名举报人的身份。因为我们有保密和保护举报人的义务，是不可以调查匿名举报人的身份的，这是程序正义。”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赵易轻声说了句“原来如此”，便继续看起了资料。

这三封举报信的内容都差不多，主要是举报成新集团违规招标与组织竞标，有两封信还详述了他们违规招标与组织竞标的流程。

首先，成新集团中有人将投标企业的名单泄露出来，即将竞争者的信息泄露给了某一企业。之后，获得信息的企业会对竞争者进行多种形式的、威逼利诱的劝退，并安排几家同他们关系密切的小公司参与竞标。最后，这家企业只会和“不知进退”的企业、从一开始就被定义为“不可劝退者”的企业、以及自己的合作企业进行竞争，而其他两类企业的详细数据也会被透露给这家企业。

这些都不是什么非常高明的手段，一旦被坐实就能够处理负责人，但经侦工作难就难在坐实他们的这些手段，因为成新集团“泄露信息”等行为都是举报人自行猜测的。

不过……刘丰没有前科，不存在抵抗预审的能力，又存在跑路和袭警的情节，只要他搞清楚利害便不会负隅顽抗、以免呆在里面就出不来了，还有可能会举报其他人。更重要的是，他同关家早有嫌隙，这是一大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