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旭哥。”宓笙除了感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吴昱旭摆摆手,“没什么可谢谢我的,我是挺欣赏你的专业能力的,共事这半年,我很愉快。”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可是,那是今天之前。今天之后,我会觉得,你也没有什么值得我欣赏的了。年纪轻轻,就在这摆烂啊?还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就开始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要是真的这么不喜欢这份工作,那就申请调走,再不行就辞职好了,去追求你喜欢的事业。但要是做了这份工作,就请你热爱它,这不仅仅是一份糊口的工作,更是你的事业。”

吴昱旭看宓笙被他说得呆愣在那里,也依然没有软一些态度,“你在浪费你的专业能力,消耗自己的青春。如果你决定未来的日子都是这样的态度,我会觉得很遗憾,这么好的苗子就这样自我放弃了,但我也无能为力,我们就继续保持普通同事关系就好。”

说完,吴昱旭也不再看宓笙,起身离开了操场。

运动员们跑完一万米,陆陆续续在操场上散步,做一些拉伸运动,放松保护肌肉。

顾珵和靳浩看到宓笙坐在看台的台阶上,散步着走过来。

靳浩率先开口,感谢宓笙:“阿笙,谢谢你,你的新闻稿写得很好很真诚,很多本来骂我骂筱然的网友都闭嘴了,那家偷拍的媒体也进行了删稿和道歉,谢谢你。”

“没事,这是我的工作。”宓笙现在没有心情和靳浩聊这些。

靳浩情绪也不高,表达完感谢,就一个人走远了。

顾珵凑过来:“阿笙,怎么了?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宓笙没有回答顾珵的问题,只是感慨:“阿珵,你真的好幸运啊,可以从事自己热爱的职业。但是大部分人,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只能做一份差不多的工作。”

“你不喜欢做记者吗?还是,不喜欢在这里做记者?”顾珵想起来宓笙口中的“南极”。

“我做记者的初心,就不是因为喜欢这个职业,所以,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就做错了呢?”宓笙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顾珵站在宓笙身边一边拉伸,一边接着和她聊:“那你的初心是什么呢?”

“我和你说过的,我想做南极科考队的随队记者,因为我想让世人不要忘记,有那样一群人把最炽热的生命献给了最冰冷的土地。他们为了科考事业奉献了一切乃至生命,可又有多少人记得他们呢?”宓笙低着头,眼角眉梢都耷拉着,看起来失落极了。

顾珵想了想,说:“我想,记者手中的笔和话筒,就是为了记录在这个宏大的宇宙里,也有渺小的人类倾尽所有撼动星河。”

“做乒乓球队的随队记者虽然不能记录南极科考队队员的伟大,但你也可以记录这些努力攀登奥林匹斯山的运动员啊。金牌只有一枚,世人记不得科考队里的某一位队员,也同样记不得第二名。但第二名就不伟大了吗?甚至于,没有参赛的陪练就不伟大了吗?”顾珵在竞技体育里,看到了太多遗憾,他总觉得,除了金牌,竞技体育还有更多的意义,但似乎人们关心的,只有金牌。

他停下拉伸的动作,蹲着宓笙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十二分认真地说道:“阿笙,我一直都很崇拜你们记者,因为我们不能让世人看到金牌阴翳里那些所谓的其他人,他们也有自己的努力和伟大。但你可以,你用一支笔、一支话筒,就可以赶走金牌的阴翳,你可以让世人知道竞技体育除了金牌之外更多的意义。”

“真的吗?”宓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工作还有这样的意义,她都是有什么赛事就报道什么,全看体育中心的工作任务。

“或许我现在说竞技体育除了输赢之外的意义你还不能理解,但是,最近的来看,你帮了靳浩啊,就用了一篇新闻稿。”顾珵笑着,眼底全是真诚,“阿笙,其实我也有恍惚的时候,我想,如果不打球,我正常念书会学什么专业呢?我的人生会有其他很多种可能吧。可是人生只有一次,已经走了这条路,那就往下走吧,不要辜负人生。”

“这世上不幸运的人是大多数,能有一份世人眼中还可以的工作已经很不错了。可能大多数人,按照你的话说,都在辜负人生吧。”宓笙因为南极的事情很受打击,“我又为什么觉得自己就是最特别的那个,可以得到梦寐以求的工作呢?”

顾珵有些不忍看宓笙带着颓靡和暗淡的眼神,他直起身,“阿笙,和敏佳姐交接工作的时候,你为什么会选择留下呢?你那时候刚来还是有机会走的吧?”

“起初,我在球馆里,看到了同我一样的疼痛和遗憾——巍明哥,他也被迫放弃了为之努力多年的梦想。”宓笙回忆着这半年的工作经历,“后来,我看到了你、看到了很多运动员,看到**热血和源源不断的生命力,阿珵,我说我是你的球迷,这是真的。”

宓笙后知后觉,“直到此刻,我才发现,我留下的理由,没有一个是因为乒乓球,更没有一个是因为记者这份职业。”

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接受这份工作,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顾珵默默转过身去,他不是不喜欢宓笙说的话,他只是想掩饰自己红透的脸颊。

阿笙是因为我留在这里的吗?他想着想着脸颊更红了,他似乎自动屏蔽了宓笙话语里的邓巍明和其他运动员们,只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又想到了什么,顾珵皱皱眉,似乎在犹豫着做什么决定,他道:“阿笙,如果你还是觉得不喜欢,那就离开吧,勉强是不快乐的,我希望你快乐。你现在还有去南极科考队做随队记者的机会吗?”

“这几年都不会有了。”这才是最让宓笙绝望的地方。

顾珵听了,他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居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不由谴责自己阴暗、不为朋友着想,却也高兴,“那……阿笙,留在这里吧,感受这里竞技体育的魅力,你用心去看,没准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