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优秀的科考队员,可惜,不是优秀的丈夫和父亲。”宓笙看着照片,她其实并不想要一个在科考方面多有建树的父亲,她只想要一个可以陪伴她童年的父亲。
那名老队员叹道:“阿笙,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工作,都总得有人去做啊,有些工作就是没有办法时常陪伴在家人身边,但是他对你的爱、对你妈妈的爱,绝对不少于其他任何父亲和丈夫。”
“他那时候把你们的全家福就揣在胸口内的衣兜中,休息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一看,他和我们一聊天,说起的内容都是你和你妈妈,他为了给你做一条项链,把手都砸伤了,那时候条件远不比现在,受伤是很痛苦的,但他依然坚持做完了那条项链。”老队员看着宓笙戴着的项链,指了指,“就是这条,你一直戴着啊。”
“如果他已经励志要做伟大的科考队员了,那他为什么还要选择婚姻呢?”这是宓笙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
老队员一时怔住,过了一会,缓缓开口:“阿笙,并不是这样的,难道每一个工作忙的人都不配结婚吗?不配去爱人吗?他已经尽可能地去爱你了,只是不能常常陪伴你罢了。”
宓笙抿抿嘴,她还是无法和自己那个缺少父亲的童年和解。
为期五个月的科考结束之后,宓笙的工作也暂时告一段落,她有一段时间的假期。
这次假期,她还是选择去了阿根廷,她想去看看伊瓜苏大瀑布。
《春光乍泄》中,一直约定要一起去看伊瓜苏大瀑布的黎耀辉和何宝荣,最终没有能够一起去看。
现在,也曾和顾珵约定好要一起去看伊瓜苏大瀑布的宓笙,也是一个人来看的。
这时候,宋瑾瑜给宓笙打电话,宓笙看着壮美的瀑布,轻声道:“瑾瑜,我终于到了伊瓜苏瀑布,现在正值丰水期,我越过国境线到了对面的巴西。在巴西那一侧因树蕨深植而得以存在的岛屿上,位于岛屿边缘有一小围栅栏,我沿着长长的狭窄桥梁步步惊魂的走到这岛屿中的岛屿。无论看多少次都一样震撼,水流倾泄而下的气势与咆哮,这种宛如整个海洋都跌入深渊的壮观让我有一瞬间要窒息。瀑布落下腾起的水汽沾湿了我的全身。我抬头看着这座瀑布,始终觉得,站在这里的,不应该只有我一个人。”
黎耀辉去伊瓜苏瀑布的时候是一个人,何宝荣去伊瓜苏瀑布的时候是一个人,宓笙去伊瓜苏瀑布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宓笙想啊,伊瓜苏瀑布,难道注定只能一个人去吗?
宋瑾瑜知道宓笙心里难受,六年的感情,哪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她看起来理智冷静,其实内心最是柔软不过了。
他故意语气轻松地问宓笙:“是吗?伊瓜苏大瀑布很美吧?觉得阿根廷怎么样?”
“阿根廷很不错,就是我周围都是宛如天音的西班牙语。你知道的,我英语还行,西班牙语是一点也不会,不过好在这里的人英语也还好。”宓笙回答道。
“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宋瑾瑜想当面和宓笙聊一聊。
宓笙却道:“我打算干脆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住一阵子。”
她就是逃避,她不想回到北京,回到那座有着顾珵的城市,她只想远远逃开。
宋瑾瑜没有戳破,只是道:“你现在是自由了啊,科考队那边结束,正好你可以连着放个大假。不过既然有空,也别总待在阿根廷,你在南极工作有的是时间要待在阿根廷的,不如趁现在去欧洲那边转一转,我觉得你会喜欢那边艺术氛围浓厚一点的城市的。”
宓笙点点头:“确实,这些年跟着国乒比赛我也去过不少地方,欧洲确实不错,卢浮宫、大英博物馆、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不得不说,自文艺复兴以来欧洲那些艺术让人沉迷。”
“对呗,我知道你喜欢的,而且你去北欧那边看看极光也不错,你不是很想看吗?”宋瑾瑜热心推荐着,他不想宓笙总是待在阿根廷,他知道顾珵在阿根廷向宓笙求过婚,他怕宓笙总能触景伤情。
“我最开始也是那么打算的,不过在阿根廷转了转,就想先在这边待几天,你要是有空可以来找我玩啊。”宓笙有些沉迷在阿根廷的气氛之中,“因为西班牙殖民者在十九世纪的光顾,布宜诺斯艾利斯街头巷尾留下了许多西班牙式的食肆、酒吧,还有其中懒散颓废的舞台,及其每晚上演的涅槃一般的探戈,都让我觉得很好。”
“我现在是走不开,你注意安全,别总去博卡区。”宋瑾瑜有注意到宓笙拍的很多照片都在博卡区,这也是他担心的一个点。
“我就知道你绕来绕去要说这个,其实我还挺喜欢博卡区的。”宓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偏爱那样有冒险氛围的地方。
“阿笙,《春光乍泄》那是拍电影,你不该去冒险,那里没有何宝荣的。”宋瑾瑜语气很不赞同。
“我喜欢博卡区的原因,不止是因为电影里黎耀辉和何宝荣也租住在这里,更是因为这里是最能代表布宜诺斯艾利斯气质的地方。”宓笙觉得自己最近心里很难受,似乎只有这样危险的气息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虽然五颜六色的博卡区在很多本地人看来就是一个贫穷的街区,混乱到他们晚上都不敢涉足。但是这里是这个城市最初起源地,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第一个港口。”
她向宋瑾瑜介绍着:“博卡区里还有许多卖独一无二工艺品的店家,Recoleta Cemetery背后的周末跳蚤市场,更是一个沿着小丘蔓延得层层叠叠迂回曲折的巴扎迷宫,很有趣的。”
宋瑾瑜妥协了:“好吧,你还是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的。”宓笙随便应了一句,接着又聊起了阿根廷,“阿根廷的落日真的好美啊,有一种极尽艳丽的感觉,我还去了《春光乍泄》里不断出现的笔直大道,Av. 9 de Julio——世界上最宽的马路,十六车道,一百三十米宽。还有Plaza de la Republica这个巨大的圆形广场中心,为了纪念建城四百周年建的高达六十七点五米的方碑。当然,还有圣太摩的廉价酒吧,街角暧昧的探戈以及娼寮温暖的灯光……”
宓笙甚至记住了每一个数字,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就是觉得心像是漏了一个大窟窿,怎么填都填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