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瑜默默听着,良久,道:“阿笙,你现在的状态,有点像醉酒,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我觉得不太好。”

“醉酒?”宓笙笑了笑,“或许吧,我现在晚上睡前都得喝些酒,不然根本睡不着。我以为我很洒脱,我以为我拿得起放得下,可是事实上,每天晚上一闭上眼,我满脑子都是他,铺天盖地的遗憾几乎让我窒息。我很想控制自己忘记,但我就是无法忘记。”

“阿笙,你会遇到其他人的,这时候,不是只有一个顾珵。”宋瑾瑜安慰宓笙。

宓笙反驳:“这世上,就是只有一个顾珵啊。”

“还有很多其他人,你总会看到其他人的。”宋瑾瑜语气温和中带着心疼。

宓笙想起昨晚的事情:“确实有遇到新的人,他就是醉酒的产物,我昨天在酒吧认识的,一个意大利男人。”

宋瑾瑜接道:“那很不错啊,去遇见新的人,这很好。”

“他挺有意思的,身上艺术气息很重,四十多岁的男人却没有岁月留下的啤酒肚、秃顶,实在是非常体面了。我们在酒吧相识,并没有常见的搭讪的急迫和不耐,他只是取了包里的相册给我,问我喜欢摄影吗?”宓笙回忆着昨晚的相遇。

宋瑾瑜了解宓笙:“那真是不巧,你很喜欢,你前男友还是个风流倜傥的业余摄影师。”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先不说你那水平称不上业余摄影师,就是风流倜傥也和你不沾边的,更何况,你是我的前前男友好吗。”宓笙不忘和宋瑾瑜开玩笑。

宋瑾瑜也不恼:“好吧,你继续。”

宓笙继续回忆:“我最开始没回答他,只以为是俗套的搭讪,不过翻开相册倒有些惊讶,他相片拍得极好,冰岛的极光、新西兰的星空,每一样都在我所钟爱的。我心里对他产生一丝敬佩,无怪其他,你知道的,我这样的酸臭俗人对作家画家摄影师之流总爱青眼有加。”

“我最开始只以为他是在阿根廷的夜晚寻欢放逐之人,最多就是凭借些老男人的见识眼界想要获得一片温柔乡缱绻疗伤罢了。听了他洋洋洒洒谈天文地理才知道腹有乾坤,肚子里端端四方浩瀚宇宙,里面载满星辰万物。他不是寻欢之人找人作乐,只是放逐之人寻找同类。”宓笙很欣赏那个意大利男人。

宋瑾瑜了然:“你啊,十岁就喜欢这种人,二十岁还喜欢,现在三十岁,看来也没有什么改变。说起来,我和顾珵似乎都不是你喜欢的那种放点血都是冒着艺术气息的泡的老男人吧。”

“我们聊了很多,他与我说太阳温度,与我说宇宙无垠,与我说虫洞黑洞。说到兴头高时,嘴里尽是专业术语,我云里雾里却知道他眼里落了光。”宓笙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很好。

宋瑾瑜接着道:“挺好,听起来没少喝,没有趁机来段艳遇?异国他乡,浪漫摄影师,艺术与酒精,完美的艳遇元素。有些人你看见他的四十岁才懂他的风采,不过你也要小心,别被别人辛苦浇灌出的成果迷了眼。”

“或许你说得对吧,我确实挺沉醉的,但是没有艳遇。”宓笙有些挫败,“宋瑾瑜,我疯了,他低下头看着我的那一刹那,他目光中满含柔情,我本应陷入他的眼睛里的,但我想到的居然是顾珵。你说,顾珵他有什么好的啊,他哪里懂那许多什么宇宙天体、什么诗歌光影,他就会打球,除了乒乓球打得好,他还会什么啊?一点都不浪漫,一点都不!可是我在那么浪漫的一刹,就是只想到了他。”

宋瑾瑜附和着:“确实,他哪里好了啊,他和你喜欢的文艺人设差了十万八千里吧。”

宓笙叹了口气,声音浸在伊瓜苏大瀑布激起的水雾中,有些沉闷:“可是瑾瑜,我只喜欢他,我放不下他,我们明明很相爱啊,我觉得离开他之后,好像我的人生就变得不那样鲜活真实了。”

宋瑾瑜听了宓笙的话,沉默许久,缓缓道:“阿笙,这人间亮如白昼,好梦太短。”

宓笙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挂掉了手机。

她放不下顾珵,顾珵是那样好,她要如何才能忘记呢。

今年的世乒赛也要开打了,顾珵他们离开北京去参赛,宓笙才回到北京,似乎生怕能和顾珵碰上一样。

其实她知道,哪怕她在顾珵在北京的时候回来,她也遇不到顾珵,顾珵只可能在封闭训练,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何种心思,似乎和顾珵同在一座城市都会让她心痛不已,只想逃避。

世乒赛,顾珵再次拿到世乒赛男单冠军,创造了三连冠的奇迹,同时,他也可以得到圣勃莱德杯的复制杯,这是属于乒乓球的无上荣耀。

可是当顾珵拿下最后一分的时候,他并没有多么高兴,连多余的庆祝都没有,也没有胜利的呐喊。他只是习惯性地看了一眼记者席,然后突然意识到他的姑娘已经不在那里了,他有些茫然地坐在球台上。

解说还在兴奋地说着什么,这场比赛足够精彩,解说为能见证奇迹般三连冠的时刻而兴奋不已,他笑:“我们的冠军顾珵已经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庆祝了,这是他的第三次世锦赛男单冠军,三连冠,中国历史第一人,世界历史第二人,他将获得一个圣勃莱德杯的复制杯,他将是乒坛史册最闪耀的星星。”

代明辉激动不已,拿开挡板冲进赛场拥抱顾珵,裁判也被激动的情绪感染着,但还是尽职尽责走上去提醒顾珵不可以坐在球台上。

顾珵如梦初醒,抱了抱代明辉,然后和对手、裁判一一握手。

全场的掌声和欢呼都为他响起,他确实最冷静的那一个,好像那些球迷口中呼喊着的不是他的姓名,夺冠的人也不是他一样。

颁奖典礼的时候,顾珵捧起圣勃莱德杯,他无比珍重地亲吻圣勃莱德杯,就像亲吻他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