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宓笙回到北京,她约了唐冠毅,想回球队看看,看看她工作了八年的故地。
当然,也是看看顾珵,她面对顾珵目前打球的状态,实在心惊。
时隔近两年,宓笙第一次重新踏进球馆。
靳浩最先看到她,走过来拥抱她:“阿笙,真好,你来了。”
宓笙也抱了抱靳浩:“是啊,从南极回来了,这两年工作原因经常不在国内,我都还没见过你儿子呢。”
“我儿子可可爱了,下次我放假你去我家看。”这两年发生了不少事情,靳浩已经做了爸爸。
寒暄了几句,宓笙和靳浩突然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靳浩欲言又止,宓笙也顾虑重重。
最终,靳浩还是先开口了:“阿笙,去看看阿珵吧,他这两年很不好,打球打得太拼了,经常伤病。”
“我……”宓笙很心疼,她这样一直放在心上的男人,为什么会在她离开之后变成这样。
“阿笙,你劝劝阿珵,他只听得进去你的话。”靳浩也很心疼顾珵。
宓笙向内环顾着球馆里的一切,顾珵其实早就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宓笙,也看到了靳浩和宓笙在说话。
他很想跑过去拥抱宓笙,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态度过去。
经年相逢,我该如何面对你,以眼泪,以沉默。
宓笙走过去,坐在她从前常坐的座位上,看着大家训练。
叶仲昀在和顾珵一起练球。
唐冠毅向宓笙介绍:“顾珵和叶仲昀今天下午有比赛,队里在打大循环,看过这场比赛再走吧,正好中午带你再去吃一次咱们食堂。”
“好。”宓笙应下,她也很想看看顾珵的比赛状态。
中午在食堂,顾珵和宓笙隔着好多桌遥遥相望。
顾珵率先起身走了过来:“阿笙,你回来了。”
“是啊。”宓笙微笑点头,就像是在和一个普通旧友寒暄,可是实际上,她藏在桌下的双手早已颤抖。
“南极怎么样?”顾珵坐在宓笙对面。
一旁打完饭回来的唐冠毅见到这一幕,默默换了个地方坐下。
“南极很好,雪原辽阔,和我想象中的景象相差无几。”宓笙低头戳着餐盘里的饭。
“那就好,那就好。”顾珵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在宓笙面前手足无措,根本看不出来是赛场上那个神挡杀神魔挡杀魔的顾珵。
两人埋头吃着饭。
顾珵犹豫良久,还是问道:“下午我有比赛,你会看吗?”
宓笙点点头,想了想,开口劝顾珵:“阿珵,别打那么凶,注意身体。”
“我明白。”顾珵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右肩,再好的手术团队,也不可能让他的右肩恢复如初。
比赛开始,队里所有人都来了。
顶替宓笙位置的记者唐婉也在。
宓笙忍不住看了好几眼唐婉,她是个实在动人的姑娘,温温柔柔的模样,并且,她看着顾珵时眼中的光芒,很像当初的自己。
宓笙低头笑了一下,谁会不喜欢顾珵呢。
突然,她又有些惆怅,明明是她放弃了自己的少年,但看到其他人喜欢自己的少年的时候,她还是压抑不住的有些生气。
宓笙摇摇头,强行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
随后,她抬头看向场内。
顾珵打得还是很凶,她中午吃饭时劝顾珵的那句话,他看起来并没有听进去。
叶仲昀这一两年打球确实进步了太多,他给顾珵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叶仲昀眼中充斥着野心与渴望,他太想赢顾珵了。
谁不想赢顾珵呢?谁不想赢大满贯呢?谁不想赢当今的乒坛第一人呢?
顾珵一脸沉静,眼中斗志不减,只是多了些疲惫。
再见到顾珵,宓笙突然发现,这个她心中永远的明媚少年,也老了,是啊,他也三十二岁了,他确实老了,因为他的疲惫开始表现在脸上——被人追赶着的那种疲惫和焦虑在他脸上一览无余。
当你站上巅峰,再凶残的捕食者也会变成被追逐和撕咬的对象。
现在,谁都想从顾珵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谁都想冲击他。
叶仲昀打得很凶,拳怕少壮这句话不是骗人的,顾珵再厉害,也不可能让自己的身体状态回到二十多岁了,可叶仲昀就是二十多岁,这样的年龄优势,是无法抹去的。
顾珵把十八般武艺全用了出来,各种翻挑、反手抹等非常规接发球技术也都打出来了。
从前顾珵和叶仲昀的比赛,基本上都是顾珵掌握节奏,但是现在,顾珵被叶仲昀的节奏带着走。
叶仲昀现在在反手位的相持对顾珵取得了绝对优势,以前顾珵会靠着反手位相持中的落点节奏速度旋转等变化来对抗他,而且丝毫不落下风,当叶仲昀质量一低时,顾珵冷不丁快撕一板就能拿分。
而现在,叶仲昀完全适应了主导了比赛的节奏。
任谁看了这比赛,都只能感慨一句岁月不饶人。
宓笙看着这场比赛,看着顾珵那样大角度努力地去扑正手,看着顾珵的右肩那样使劲地发力,她突然就很想哭。
顾珵被叶仲昀拿下两局,他舔了下牙齿,舌头在一腮处顶出一个鼓包,压下身子发球,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狼。
他拼得越发凶狠了,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年龄和伤病。
宓笙看着这样的打法,她移开目光,她已经看不下去了,她满心都是对顾珵的心疼。
她迅速偷偷擦去眼角的泪珠,她动作很快,但坐在她身旁的代明辉还是感觉到了。
代明辉明白宓笙眼泪的原因,他微微叹息。
宓笙问他:“辉哥,阿珵现在这是怎么了?”
代明辉想了很久,告诉她:“他现在只剩下赛场了。”
他看着宓笙,递给她一张纸巾“从前的小豹子,有一朵他觉得世上独一无二最美的玫瑰,即使他被人拽下顶峰,即使他离开狩猎场,他也有这世上最美的玫瑰,所以他从不担心焦虑会失去巅峰位置。”
“但是现在。”代明辉耷拉着眼皮,似喟似叹:“他只想永远站在顶峰,因为他除了小白球一无所有。况且,这个傻子,他觉得只有永远站在巅峰,他的那朵玫瑰花才会注视他。”
宓笙觉得心里酸酸的,她的小王子,不该是这样的啊,他应该永远豁达开朗,永远意气风发,即使离场也是留下潇洒背影的少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