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头一回在自己这个向来温柔小意沉默寡言的妻子身上看到了愤怒这种情绪，霍平商竟觉得有趣，“所以呢？我只是说了几句话，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你会遭报应的，”文晓似乎很失望，她低下头，“人欠下的债都是要还的。”
文晓的外婆是个忠诚的教徒，曾告诉他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是有因果的，人欠下的债或早或晚都是要偿还的。
她相信外婆。
她也知道霍平商是个非常合格的商人，他精于算计，似乎所有的事情在他心里都不算什么，利益至上，应该算是他的信仰。
文晓没有勇气过去站到霍安之面前，只能站在不远处往那边张望了片刻，见霍安之倚靠着墙，还沾着血渍的手轻颤着，她便发自内心的感到悲哀和难过。
难过于这些事情和自己的丈夫有关系，也难过于她自己是位母亲，知道怀胎十月有多不容易，知道一个孩子对于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
……
阮清浔是第二天的时候醒过来的，从进到医院开始她便是昏迷状态，所以并不知道她昏迷的这段时间对于霍安之来说意味着什么。
只知道她醒来的时候霍安之就站在旁边，似乎一夜没睡，眼里红血丝格外的明显，喊她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棉签蘸着温水在她唇瓣上擦拭了片刻，她的意识终于完全回笼，指尖猛地攥住霍安之垂下来的衣角，“孩子怎么样？”
霍安之说，“在保温箱里，你安心养伤。”
“他还好吗？”
“还好，是个女孩，我去看了。”
他并没有告诉阮清浔，其实孩子的状况并不好，那个小小的孩子并没足月，她在阮清浔体内的时候或许是怜惜母亲，营养吸收的并不太多，瘦瘦小小的一团，甚至有些青紫。
霍安之只来得及看一眼，孩子就被送到了新生儿重症监护室，他签了各种通知书，上面病危两个字灼的人眼睛生疼。
那么小的孩子，身上却需要插着很多的管子，霍安之觉得心脏像是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风呼呼的往里吹着，冷的厉害。
他恨不得那些管子全都插在自己身上。
阮清浔松了口气，“没事就好，那我什么时候能去看她？”
“现在不行，你得先把身体养好，到时候我把她抱过来看你。”
大抵是觉得孩子没什么事情了，阮清浔终于有了时间去思考自己摔倒之前的事情，“你看到我是怎么摔下去的吗？”
“楼梯上被人撒上了东西，我已经让人回去把家里的佣人全都看管起来了，不管这件事情是谁做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看着阮清浔，“即便是我的母亲，也是不可原谅的。”
阮清浔闭了闭眼睛，她想她应该是个很懂得知足的人，当初霍安之出事的时候她希望霍安之能够活着，他确实活着，即便是已经不记得她了，她也半点不在意，只觉得高兴。
昨天从楼梯上摔下去的时候，那一瞬间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孩子一定不能出事，一定不能。
从霍母摔下楼梯时嘴角的那个笑阮清浔就猜到了，一定是她搞的鬼，怎么可能不恨呢，但她只想让自己的孩子平安，只要孩子平安，怎么都行。
所以在听到霍安之说孩子没事的时候，她便沉沉的松了口气，攥着他的衣角终于松开，眼角终于感觉到了一些热意，“其实我觉得有些累。”
太累了，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的磨难呢？
霍安之沉默不语，静静的看着阮清浔，“你想离开了吗？”
阮清浔茫然抬眼，撞进他有些惶恐不安的眸子里，方知他是害怕的。
他很担心，因为他丢失的那一部分记忆，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跟阮清浔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是坚不可摧呢，还是不能经历任何的风雨呢？
他惶恐不安，他担心阮清浔想要离开，而他又没有任何能够挽留她的东西。
心口微窒，阮清浔勾了下他的指尖，“不会。”
她看着霍安之，“你能偷偷的帮我去拍张女儿的照片吗，我想看看。”
她满眼都写着期待，想看看那个软乎乎的小家伙。
但她不能看，霍安之知道的，那个现在浑身插满管子的小家伙，不会是她想看到的模样。
于是他只能摇摇头，“医生说现在不能探视，如果明天能进去的话，我再帮你拍。”
“好。”
她信了。
她很容易满足，知道孩子还活着，对她来说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
腹部的刀口隐隐作痛，阮清浔想喝水，但医生说了她现在不能过多的饮水，于是霍安之只能继续用棉签给她擦拭唇瓣。
等她困倦了睡去的时候，霍安之给何晚棠打了电话让她过来，等她垂头丧气的过来之后霍安之才离开。
知道何晚棠自责与自己没有保护好阮清浔，但那种情况她确实很难拉住，霍安之并不怪她。
从病房出来，他直接去了霍母的病房。
霍母的腿骨折了，上着支架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旁边只有护工在，见霍安之过来的时候眼睛先是一亮，随后又黯淡下来，“孩子没事吧？”
霍安之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瞬，缓缓道：“孩子有没有事你不是应该打听清楚了吗？”
“你什么意思？”霍母瞳孔微颤，“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些的？”
“母亲做了什么，心里应该比我清楚多了吧。”
“我做了什么？那楼梯是大理石的，本身就滑，我伸手去拉了，只是没拉住她，并且我也跟着掉下去了，你这是觉得是我把她推下去的？”
“不用推。”
霍安之安静的看着她的表情，“只需要让佣人再楼梯边缘散上易滑的东西罢了，她怀着孕，上楼的时候一定会靠着楼梯右边扶着扶手上去，下去的时候也会靠右。”
“你让人撒上东西，若是成了，你的计划便成功了，若是没成，你也没什么损失对吗？”
“简直是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