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嘱完,喻父就挂了电话。

这两天喻言只要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心里就一刺一刺的,儿时的阴影在他心里疯狂滋长。

“我只是睡她而已,这算得了什么?”

“她只是个玩物,我睡完她就扔了,你在乎她就是自降身份。”

“儿子还在家呢,你为了这点事和我吵得天翻地覆,让他怎么想?你一个当妈的控制一下情绪,不要让我后悔娶了你。”

当年,他父亲就是用这些话,一遍遍地凌迟着他母亲的心。

无法忍受丈夫不忠的妻子因此得了抑郁症,可男人始终不知悔改,直到妻子去世,也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温柔美丽的年轻女人永远留在了二十三年前,那个悲伤煎熬的夏夜。

但伤害她至深的男人,在她死后没过几年就娶了别的女人进门,之后的两次婚姻,男人从未停止在外面猎艳,之所以没搞出私生子,不是不想,只是老天爷不允许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再当父亲而已。

现在又跑来告诫他,让他也不拿感情当回事,游戏人间。

喻言知道,他对北蓓的爱,他父亲永远不会懂。

那个男人就是一个可怕的怪物,他甚至怀疑他没有人类的感情,只知金钱和欲望。

他父亲不会容许任何人来撼动自身的利益,现在北蓓让他父亲感觉到了威胁,派人来监视试探,只是为了确定他会不会听话。

如果他不听话,他父亲会采取更直接的行动。

喻言内心的不安很重很重,可看着身旁北蓓静默的脸,他却无法向她一五一十地言说。

“蓓蓓,最近发生的事情都不是孤立的,从我被下药到你被下药,从你被陷害到室内部泄密,所有的这些事情,看似冲着你来的,实际上最终都是冲我来的。如果我想摆脱这些事情对我的纠缠,我只要做一件事就能如他们所愿了。”

他边走边仰面看了眼民宿背景中的花山,又看了眼有些发愣的北蓓。

眼里的水色更加幽深了。

“我主动离开你,你我的世界从此形同陌路。”

北蓓突然站住了,“你想分手。”

喻言狠狠地摇头,“蓓蓓,恰好相反,我死也不会和你分手。”他近距离地凝视着北蓓已经泪目的双眼,眼里的余光让他能看到站在民宿门口正在往这边张望的陆师傅和林沉。

他一字一顿地说,“等着我解决家族的事情,在此之前你不能和别的男人谈恋爱。”

北蓓没听到分手通知,听来的又是这句让她等的话,她刚想说话,喻言没让她说话:

“不管别人跟你说了什么,我早说过我的家族有难以启齿的背景,不是简单的因为门不当户不对的原因无法接纳你。但你只要相信,即使全世界都与我们两个为敌,我们两个只要互相信任,什么难关都挺得过去。”

“可既然你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为什么就不能对我直说呢,两个人如果真的互相信任,又有什么必要说一半藏一半呢?”

“我不想吓到你,我知道的都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所以我一直回避向你说我家里的事情,这是连我自己都不愿意去面对事情。”

北蓓心里藏不住事情,她能听明白喻言的意思,心想,一定是喻言的爸爸做过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这其中也包括对她爸爸所做的事情,而这些事情,一个儿子又怎么能从爸爸的口里问出实情呢。

她越来越坚定了,必须回一次家和爸爸当面谈一下这事,也许从爸爸这边,她能了解到的真相,比喻言从他家族那边了解到的更多。

只有搞清了真相,她才能确定和眼前这个男人能不能一直走下去,因为她就是这样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继续扮演同事,等着你成功发动家庭政变,只有你当家做主,才能把我迎进你的家门?”

北蓓不得不想起了玄武门政变这样古老的历史故事。

喻言愣了一下,心想,这话听起来有点糙,但除此之外也似乎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他清楚地知道,很可能因为北蓓父亲的事情,他那位正在隐身并努力洗白的父亲就不顾一切地再次跳到前台。

父亲对他的专业能力和管理能力都是放心的,而且他是干干净净的,没参与过任何拿不到台面的事情。父亲就是想让他当接班人,所以才给HG所有高层都下达了全力扶持他这个唯一的儿子的命令。就连安义也被警告,只要是喻言决定的无论是专业还是管理方面的建议,都要无条件服从。

以至于安义不敢正面和喻言对抗,不惜纠集境外的黑客想把北蓓搞出局,令他女儿上位。

所以喻言等于是拿着尚方宝剑,才能以一个建筑顾问的身份主导HG集团的主要走向。但喻言知道,他和北蓓的恋情像是个大雷,能把父亲以前的血腥发家史都给炸出来。

如今,他要是硬刚父亲,父亲一定会把喻言在HG集团建立的世界颠覆掉。

而这个崩掉的世界里,有喻言最重要的女孩北蓓。

北蓓在喻言构造的专业世界里如鱼得水地展示着她的才华,不难想象,如果不是喻言力推北蓓,凭她的年龄工龄,即使她有再大的才华也无法在这么重要的项目中担纲主创的。

喻言不能让这个世界崩塌,他的世界崩塌,最大的受害者是北蓓,最大的受益者却是那些看不得他和北蓓好的人,所以他就必须继续隐忍。

刚刚北蓓那句话糙理不糙的话,正是好巧不巧地规划了他的方向。

“蓓蓓,如果万不得已,为了你,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

“为了我你还没底线了?”

“你就是我的底线,我的世界里没有了你,要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用。”

北蓓被他整不会了。

对于他说的这些肉麻的话,她心情沉重至极。

在遇见喻言之前,在她内心里,背叛父母是无法想象的,她甚至一直认为,能背叛父母的人还有谁不能背叛。

所以即使她的父亲被人唾骂,被法院判入狱,她从来没有怀疑过父亲是被冤枉的,她从来没有减少过对父亲的爱和信任。

可喻言的情况是她前所未闻的。

他的父亲,很可能就是个纯粹的恶人,是罪犯。

他帮他,就是助纣为虐一起作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