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蓓沉默着,心里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个关键。
真正让喻言恐惧和抗拒的不是女人,而是成为他父亲那样的男人。
这才是他内心最深处的病,他怕他长大后也会像他父亲那样,对爱人不忠诚,好色又冷漠,随时随地都只想满足自己的欲·望。
久而久之执念成疾,这份恐惧的外在表现演化成不能被异性碰触。
讽刺的是,他父亲还认为喻言是不正常的,觉得那是喻言母亲遗传的问题。
那个男人强行把儿子关进医疗机构,要让喻言接受所谓最先进的医学治疗,可他却不知道,喻言的病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才是儿子“不正常”的罪魁祸首。
“我始终认为,要想治好喻言的病,不在于给他用什么先进昂贵的药物,只能从解开他的心结入手。”
艾琳的口吻很是遗憾痛苦,“我原本想帮他的,可我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这件事只能交给你。请你用爱去治愈他,让他知道,那不是他的错。”
北蓓顿了顿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是喻言告诉你的吗?”
艾琳朝她微笑,“喻言肯定对你说,在过去的八年里,他只拿我当普通朋友,最多也不过是把我当成一个关系亲近些的学妹。但其实那个时候他独自在欧洲求学,性格又很内向,不喜欢参加学生之间的各种社交活动,我是他唯一愿意交流的人。”
北蓓沉着眼眸,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
“你也知道,人和人的任何交往都是相互的。如果他不曾对我敞开心扉过,我又怎么会陷进去不可自拔,如此偏执地爱着他呢?在那些他感到孤独寂寞的时刻,是我陪在他身边,听他说童年,听他诉说他对母亲的爱,和深藏在心中的负罪感。或许在他眼里,我只是他免费的心理咨询师,可我却在倾听他的过程中,爱上了他……”
北蓓有些听不下去了,艾琳看到她脸色略微难看,适可而止地停下来,歉意地笑道:
“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但请你相信,现在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喻言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我明白了。”
北蓓有些冷硬地说完,看了艾琳一会儿,还是说了句,“谢谢。”
她说谢谢,不是原谅了艾琳之前对她的恶意中伤,她是为了喻言。
艾琳也明白的,双手合十对她做拜托的姿势,恳切道:
“我和你说的这些话,请你不要对喻言说起。当初他告诉我时,我向他保证过之后绝不会对任何人说起。现在我违背了誓言,却不想再伤害到他,让他后悔信任过我。
你也明白的,他和你在一起这么久都没对你说起这段往事,这说明它在他心中还是个疙瘩,起码他觉得还没到时候,让你这个他深爱的人知道。
你如果怀疑我,那你大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如果你现在就向他求证,无疑是以他最爱的人的身份,揭开他最痛的伤疤。不如等待,等到他主动向你提起这一切,那才是好时机。”
艾琳在言语中将暗示的艺术发挥到极致,极具技巧的要让北蓓知道,喻言虽然是她的男朋友,也口口声声爱她,甚至愿意为了她对抗自己的父亲,但他却有事瞒着她,还是在他的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事。
但同样是这件事,喻言却选择亲口告诉艾琳这个八年学妹。
艾琳就是要让北蓓生出猜疑,觉得她比不上艾琳,所以喻言才不肯和她进行心灵上的交流,她对喻言来说最有价值的不过是那一具不被他排斥抗拒的身体。
北蓓垂着眼眸,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指甲,不知想了些什么。
片刻后,她才对艾琳道:
“你想让我撤诉?”
艾琳原本已经打好腹稿,怎么旁敲侧击地提出让北蓓撤诉的要求,但没想到她自己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了,倒是有些措手不及。
过了好一会儿,艾琳才迟疑着道:
“我是希望我们能私下解决这件事,我愿意承担伤害你感情造成的后果,对你进行补偿。”
北蓓看着她,眸光微冷,“你之前展露出的恶毒,让我根本无法相信你会诚心悔过。”
“我……”
艾琳的话还没说完,桌子旁响起男人冰冷沉怒的声音,“你把她约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北蓓惊讶地转身,看到喻言就站在她身旁。
他一身黑色西装胸前还戴着蓝宝石胸针,像是从很正式的场合过来。
艾琳看到他却不意外,靠着椅背神色淡然地问,“别紧张,我只是想给北主创道个歉。”
喻言皱眉看向北蓓,见她轻轻对自己点头,他深呼吸后居高临下地俯视坐着的艾琳,目光中的阴冷和敌意毫不留情,像是利剑要穿透艾琳的心防,“我警告过你,如果再敢打北蓓的主意,我第一个对你不客气,希望你心里有分寸。”
说完,他又望着北蓓面前那碗烧鹅饭,露出鄙视的表情,“这家餐厅的水准真的不怎么样。走,我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北蓓看出喻言是真的动怒了,很配合地起身。
临走前她想到还没付饭钱,便对艾琳说,“这顿饭多少钱,我付一半给你。”
艾琳笑道,“不用了,是我约你过来的,这顿饭我请。”
喻言淡漠开口,“我已经结过账了。”
开玩笑,是北蓓养不起她自己,还是他养不起自己女朋友,还用得着不相关的人来请客?
谁需要她来请客?
如果不是他足够绅士,不屑于在这种场合让别人难堪,这句话他早就说出口了。
他揽过北蓓的腰,将人护在怀里,离开前还不忘警告地瞥了艾琳一眼。
周围的客人都看出这桌气氛不对,又奇异的眼神打量着。
艾琳在他们走后,却只是优雅地用餐,丝毫都不受影响。
但那也只是她表面的态度。
其实她在听到喻言说回家给北蓓做饭时,她心里就一下子不平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