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新韵想了一会儿。“他为什么这样对你？”罗新韵问李唐明，“你是不是想去留下他，破坏他的婚礼？”

李唐明没有回答。

“你还爱他。”许久，罗新韵叹气，心里莫名苦涩。

李唐明抬起头，深深看着罗新韵。他温和的声音，没有棱角的个性，让李唐明为冯友丽感到怅惘。他是这么好的一个男人。

她怔怔看着罗新韵，过了好一会才别转头。

“女人看男人，跟男人看男人不同……”罗新韵说，“朱向东跟沈翠才最合适，他们两个各取所需。”

李唐明脸上一直没有表情，直到现在，听了罗新韵这话，嘴角动了一动，像是笑了一笑，同意罗新韵。

“听陈芸说，朱向东当年为了你羞辱过沈翠？”罗新韵问，“朱向东知道沈翠是谁吗？”

李唐明喝着咖啡，过了一会问罗新韵，“沈翠是谁重要吗？”

罗新韵一想，微微笑。确实不重要。对于现在的朱向东来说，能得回昔日一切才重要，哪个女人，有什么关系？他娶的不是女人，而是过去一切。

朱向东听说罗新韵来接走李唐明，婚礼一结束，就赶过来。

他们跟朱向东在监狱门口狭路相缝。

朱向东赶来的时候，也没有理清自己是什么心态，只是一听到李唐明要走，就立刻丢下一众宾客，从婚礼现场过来。

汽车从罗新韵跟李唐明身边疾驰飞过，停下。

他下车，像没有看见罗新韵，目光停在李唐明脸上。

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干燥，但除此之外，朱向东没有觉得李唐明为他诬蔑她有太多痛苦。

罗新韵一见到朱向东，立刻冷下脸，把李唐明拉上车。

朱向东伸过手，抓着李唐明。

李唐明僵住，手被朱向东触到，手臂汗毛竖起。

她厌憎他，这个感觉，朱向东察觉到了，心几乎凝住，意识到他过分了，应该用哄的手段让李唐明不要拿着底片去挟持他，去破坏他的婚礼，而不是诬蔑李唐明，让她被带走。

“我们走。”罗新韵对李唐明说。

朱向东不放手。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他要张口，李唐明立刻打断他，从背包里拿出底片，当着朱向东的面撕碎底片。她说，“放心，我不会举报你，恭喜你拥有事业拥有女人，多少男人都是这样的梦想，你得到了。”转头跟罗新韵说，“走吧。”

生活哪有这么完美，鱼跟熊掌都想得到？

被她误会，心像遭到强烈袭击。他拉着她，“唐明……”

“放手！”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明白我，看不起我，你不能，你不行！你应该理解我！”

这么狂妄的话，让李唐明转过头，定定凝视他。

她无视他眼神向她袭来的痛苦，问他，“为什么？”

“你是我唯一好友，是爱人！”

李唐明咬着牙，从胸腔挤出声音。她摇头，“我不爱你……”她喃喃着，“我不爱你。”又摇头。

朱向东的脑海短暂的空白，盯着李唐明苍白的唇齿一张一合，耳朵嗡嗡响，不置信般，过了很久，他才找回声音。“你说什么？”

“你走吧。”

“刚才那一句。”

李唐明浑身颤抖，流泪。“我不爱你了！不爱！不爱！”用尽力气，掏空心，膝下无力，头昏目眩，罗新韵同情看她一眼，扶着她。

李唐明借着罗新韵的手臂，站起来。她平静情绪，跟朱向东说，“你走吧，底片我撕了，不管你以后是好人还是混蛋，都跟我无关。”

在乎他，才会想劝回他。

当她对他不理不问，他彻底成为无关紧要的一个人。

理智让朱向东捡起骄傲，然而内心深处的洪水朝朱向东扑过来，昨天跟今天经历的事情，感情的跌**，远远高于这些年对李唐明克制压抑的感情，这两天的感情冲击强度让朱向东的理智被淹没，对失去她的恐惧本能占据上风，对李唐明扑的一声跪下。

一向用理智谈感情，然而理智被一直压抑的爱撕碎。

他以为李唐明是在跟他生气，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决绝离开。

他以为她是在说气话。

压抑感情爆发的强度，把朱向东撕成碎片。他抓着她的手，“原谅我。”声音像从刀刃发出，被刀割碎，支离破碎飘进李唐明耳朵。

李唐明泪流满面。

他误会了。“我不恨你。”她哑着嗓子。

连她自己也想不到，朱向东对她做的事情，居然那么彻底抹干净她对他的爱意，连恨也没有了。爱一个人需要力气，恨也需要动用力气。现在，她木木看着他，没有任何感觉。

他呆呆凝视她，眼晴光芒被挖空，填上空洞。过了一会，他的嘴角浮起冷酷微笑。“不！”他挣扎着，“你是在开玩笑。”

李唐明身心俱疲。

她转过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罗新韵替她打开车门，看了她一眼，发动汽车。

朱向东的身影越来越小，李唐明呆木的脸，慢慢浮上一丝表情，双手掩着脸，眼泪从指缝间滑下，胸口太闷，不能呼吸，双手揪着衬衫衣领，一截一截的哽咽，哽咽呛着心，吐不出，眼晴红了一圈一圈。

罗新韵看不过去，把车停下，轻轻给她拍肩膀。

他说，“这可能是朱向东一生之中，对女人唯一心软的一刻，等他恢复理智跟骄傲，不一定会回头找你……”看着李唐明，“要不要我送你回到他身边？”

李唐明一怔，趴着车窗，痛哭失声。

罗新韵心酸，又看不得李唐明这么痛苦。他说，“朱向东这么久才承认爱你，对于他那样的个性，是不容易的，而且他也放低了很多姿态，现在他又一无所有，如果他不真的喜欢你，不会恳求你原谅他，要不要回去找他？”

李唐明摇头，一脸的泪。

罗新韵看着她，抽烟，烟雾在车窗缭绕，他放下车窗，转过头，已经远远把朱向东抛下，看不到他。

听见朱向东跟李唐明表明感情，罗新韵心里苦涩，但他没有去想心里的苦涩是为什么，而是替李唐明着想。他继续劝她，“你爱了他那么多年，何必现在跟朱向东耍小孩子脾气？”他说，“我送你回到他身边。”

“我不爱他。”李唐明勉强挤出一句话。

太惆怅了。

他们的脚步这么不一致，她走在忘记他的路上，他朝她走回来，走回来爱她的路上。

“我一直都没有在等他。”她低低说着，仿佛在说给自己听。

没有人信，然而是事实，从朱氏集团辞职，她用尽所有力气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停止继续去喜欢朱向东。

现在，她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