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向东凌乱头发覆在苍白额头，遮住坚毅的眉眼。

烟粗鲁喷在沈翠身上，仿佛再在这里待下去，他会忍不住颤抖双手，掐向她的脖子。

做人为什么这么矛盾？

难道都要对生活妥协，放弃事业名利，做一个无名的上班族，娶一个爱他的女人？

这样的他，快乐吗？

胸膛像要爆炸了，他抓起地上凌乱衣衫，推门出去。

不需要任何人指点，跑车在凌晨街道孤寂飞疾，忽地在一幢小区门口停下。

烧烫的胸口，望着楼上熟悉公寓跟窗户，火焰慢慢平熄，激动的心跳也在天边那抹淡白里掩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终于亮了。

李唐明出来买早餐，经过跑车，看见有一只手，闲闲搭在车框，修长手指夹着一根烟，烟快烧完，烫到手指。

李唐明觉得古怪，以为是车上主人睡觉了，为什么还不把烟熄掉。

她放下脚步，往跑车里看了一眼。

天亮了，月光还没有退去。

月光之下，李唐明把朱向东看得一清二楚。

他盯着她，目不转晴。

李唐明浑身一震。

“你……”昨天不是他结婚的日子吗？

不理会李唐明的惊诧，朱向东似笑非笑，“早上好，唐明。”跟她打招呼。

这么文雅跟她打招呼，让李唐明又是一震。

这是朱向东吗？他一向不会跟她这么正常打招呼，一夜之间，瘦削苍白的神色让李唐明吃惊。

脸色越苍白，越让他的眼晴炯炯发亮，犹如寒星。

等了一晚，终于见到李唐明，朱向东没有激动到心跳，但看到她那一刹，温暖的安全感缓缓流入他燥怒的胸腔。

跟女人邀功，向女人倾诉他等了她多久这种事情，不适合朱向东的个性。他只是朝着李唐明，戏谑地扬了扬另一只手上的手机。

拿着烟的手指了指手机屏幕，屏幕还没有暗下去。

他微微笑了笑，淡漠说，“南方周刊这么俗，居然给打着情感专家的女人开专栏，写着那些所谓美好的爱情胡弄小男孩小女生？”

又说，“只有没有出校门，才会相信感情这么纯洁无瑕。”

等得没有耐心，想捶门把李唐明抓出来，所以用手机打发时间。

不想看商业新闻，只会提醒他在沈翠面前的羞辱，也一向除了工作没有别的爱好，不逛论坛不上微博，只好打开南方周刊电子版。

他浓郁的阴霾气质，让李唐明想走开。

他叫住她，在她身后说，“你不要被那些所谓情感专家骗了。”他说，“他们眼里只容得下美好感情，那不是真实的现实生活。”

李唐明走开，他把的车忽然开过来，就要撞上李唐明，又猛地刹车，在李唐明身边稳稳停下。

见她一心想离开，朱向东的胸口像被什么狠狠敲了敲。

他烦躁弹着烟灰，往后仰向车座。

他说，“唐明，坏掉的感情，被破坏掉的感情才是现实。”

李唐明皱眉，她越来越不懂朱向东，也不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看着她，嘴角扬着讽笑。“你不想知道，昨天我跟沈翠发生了什么吗？”

李唐明把手放在口袋，在口袋里的手紧了紧，没有出声。

这是他吗？来跟她示威，她不要他，但昨晚沈翠让他快乐了？

“再见。”她说。

望着她灼灼目光停了停，冷了冷，胸口沉闷。昨晚他经历了一生最大的羞辱，而她，对他漠然，无动于衷。

他眯着眸，盯着她，嘴角浮起阴森笑意。

“唐明，每一段感情都千疮百孔。”假装没有看见她的冷漠，他淡然开口。

她几乎一夜未睡，明白跟朱向东感情结束这个事实，让她痛不可当。而他，有闲情一早上来跟她谈感情瓜葛？

她转过头，勉强用平静声音说，“够了，你回去吧。”

“我只是想告诉你，情感专家都是在胡弄人。”他不理会她的话，转回话题。

李唐明端详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脸冷下。

只是想见她，随意找个话题跟她闲聊，像天下所有朋友一样，聊天不需要重点，不需要内容，不需要太深奥，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或两个人深夜压马路，没有方向，没有目的，沿着街道一直不停的走。

虽然聊天没有内容，但收获了平和的快乐，宁静。

是，宁静，他需要一双手抚过他内心强烈的愤忿，怒意。

这么简单的要求，都得不到了吗？

“如果没有话说，我走了。”

他终于进入正题，“看过金基德的《坏小子》吗？”

李唐明莫名看着他，见朱向东不是在开玩笑，点头。

朱向东靠着椅背，仰着头缓缓抽了一口烟，眼底阴霾。

“男人喜欢一个女大学生，但女学生看不起他，他就把这名女学生变成一名小姐，妓女，这让他们平等了，可以相爱了。”冷眸目光下，嘴角阴冷牵了牵，这让李唐明害怕，越来越觉得朱向东是另一个陌生人，邪气眼神，像流氓。

他抽着烟，头从车椅侧过来，歪着头睨李唐明一眼。“他改变了这个女学生的命运，她在房子里面接客，他在外面看着。”

李唐明呆怔看着朱向东。

“你问过我喜欢什么电影，”他看着她，“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最喜欢这部影片。”

“所以呢？”她问他。

他侧头，微微笑。“这部影片只是在说明，这是一个男权社会，只要男人想要，只要男人想得到女人，会不惜一切手段，改变女人一生，改变女人命运，那个女大学生最后也爱上这个混蛋，她没有逃开，在海边，他们开着车，她在车上接客，他在车下看着她。”

从小认识那么多年，让李唐明意识到朱向东昨晚跟沈翠或者发生了什么，不然不会让朱向东有这样一番可怕的觉悟。

她对他说，“你想听听我对这部影片的看法吗？”

他耸耸肩，冷傲撇着嘴。她说，“影片只是在说，人在生活下，很渺小，生活才最强大，改变人的命运。”看着他，又不想他内心这么矛盾，刚结婚就等在她的楼下，她认真说，“如果你想得到的生活跟你最初的原则违背，你现在放弃，仍然能做回你自己。”

她的话刺到他。“李唐明！”怒喝。又讽笑，“还是你最了解我。”

等她走开两步，他在她背后，嘴角牵了牵，阴狠地，“不要忘记影片最后，女人仍然是妓女，男人控制了她的命运！电影只不过是想说，女人不要太清高，也会有可能成为妓女！”

认识他犹如自己一般，李唐明在一瞬间惊住，转过头，呆滞望着朱向东。她听明白朱向东的话，目瞪口呆。“你过来就是想告诉我，只要我让你不高兴，你也可以让我成为接客小姐，妓女？”

她冷笑，“你这么闲，好不容易做到沈家女婿，就放弃这种富贵生活？以后就想着如何让我成为一名接客小姐？”怒急攻心，脸色灰白。

朱向东阴霾看着她，斜斜一笑。

怎么可能放弃这一切？赔上自己所有自尊跟骄傲才得到，他不会是看见女人就晕头转向，生活只围着女人转，时间都只懂得去哄女人！

他要努力去得回昔日一切。

但同时，他也领悟到，为什么因为个性不合，就不跟李唐明一起？难道她不能为他而改变，做他的宠物，听从于他，迁就他，做他囚在笼里的金丝鸟？就算李唐明不肯，他不能像影片那样，改变李唐明的命运，让他掌控她的生活，主宰她的命运？

五千年来，有多少女人，多少妻子没有意志，没有思想，一切听从于男人？

这种扭曲心理，让朱向东并不担心得不到李唐明。

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