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开灯,天空也没有月亮,可你是知道的,繁华都市永远彻夜不眠,路灯亮到清晨。路灯不是黄色,就是白色。但不管是哪个颜色,永远都是黯淡,光线昏昏沉沉般。这样的光线洒进来,溅到朱向东的脸上,就算多么憎他,气他,也会让人不清醒,文具盒迷糊,坚硬理智的心被这样的光线融和般,对他心软。
因为,这样的光线不是酒吧的暖味,也不是女人眼神的妩媚,而是一切笼罩在恍惚中,像梦境一样的迷朦颜色,这样的颜色让人的内心也跟着像做起梦,分不清现实行跟幻境。
李唐明倒了一杯酒,又回到沙发,静默看着朱向东。
她暗自下决心,这是最后认真看朱向东,把他放在心上,然后封住,把朱向东放下。她才二十五岁,她还可以开始一个人生,新的生活。
她是这样想的,喝完这杯酒就关门走了。
可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抑或,是睡着的朱向东让她醉了,她一杯接着一杯,然后,索性把朱向东藏着的酒搬到面前,扭开盖子,一瓶瓶喝将起来。
红色的酒液从嘴角滑下,她的心发烫。
理智被酒淹没,朱向东翻了一个身,她蓦地有点清醒,从酒里抬起头。
她抹着脸,踉跄着到洗手间洗脸,努力挥走酒意,折回沙发想拿走外套离开。
她经过朱向东的沙发,想把他压着的外套拿出来,朱向东像不想被打扰,伸手想挥走面前的东西,却触到站立不稳的她,一扯,她摔向他……
电光火石间,发生了。
细究是谁的错已经无意义,等李唐明被刺眼阳光射进双目,睁开眼醒来,昨天的记忆还没有来得及回到脑海,只觉得浑身酸软,她伸着手臂想舒展,忽然打到旁边的一个东西,这触感,像是人的皮肤。
李唐明一怔,回过头。
就在这刹,朱向东醒来。
李唐明一生,都不会忘记朱向东看见她这个样子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表情。
先是梦呓一般的朦胧眼神,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然后看清是她,震惊,双眼睁大,然后又是呆滞,呆滞之后是不置信,不置信之后是厌恶!
情感里有许多表情,朱向东对她用上厌恶!
李唐明也不明白跟朱向东当下是怎么一回事,当被朱向东不掩饰的厌恶刺到,她抖着嘴唇,说不出话,觉得羞耻,尴尬,狼狈,急忙跳下沙发寻找衣物。
可憎的是,不知昨天晚上经过什么样激烈的场面,衬衫跟内衣都不知丢到了哪里,一只高跟鞋踢到茶几下,袜子却勾着茶几的边缘。
李唐明的耳朵嗡嗡响,手足无措,脑海空白,比朱向东挥给她一个耳光更让她六神无主。
她找不到衬衫跟内衣,快哭了。这羞愤的眼泪,让她红了眼眶。
朱向东冷冷坐在沙发,她不能,也不好意思,低头趴在沙发下面寻找内衣。她的手指甲像在发出声响,她快要窒息,在朱向东对她狐疑又极度鄙夷的目光下,她就要昏过去。
天!他完全把李唐明当作是那种不自爱又随意的女人,趁他喝醉,占有他!
这在感情里,是最让人鄙夷的一个行为,就算没有感情,在两个陌生人眼里,也最让人讨厌!
这说明什么!主动的一方总会被另一个认为太低贱,无耻,手段卑鄙!
李唐明的脸颊像被人放了两把火,喉咙哽住,说不出话,也不知要对朱向东怎么解释,如何解释!
她犹豫着,挣扎着,要不要趴下到沙发底寻找衣物,这一个犹豫,看在朱向东眼里,却是格外刺目,格外让他鄙视,认为李唐明现在仍想要勾引他,你看她羞羞答答分明是想朝他扑过来,又在他的面前扭捏作态。
朱向东反胃,走回房间抓起被子丢给李唐明。
让李唐明无地自容的是,那件内衣居然是在卧室的地上,以魅惑的姿势扔在地上,那件衬衫,搭在床畔。
这些,并无美感,只让人觉得低俗可耻。
在朱向东冷到让人打颤的目光凝视下,李唐明做了一个错误的的决断,以为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昨天趁朱向东喝醉,勾引了朱向东,所以,她跟朱向东鞠躬,并带着哭腔跟他道歉,“对不起!”
她说,“对不起,对不起!”快要哭了。
说完转身冲进洗手间,快速穿上衣服,也顾不上是不是衣衫不整,就逃也似离开公寓。
电梯带着李唐明一层层往下,电梯又开又关,进来的人都吃惊望着抱着头蹲在地上哭的女人。
她的头发蓬乱,口红晕开,脸颊蹭着口红,眼影歪斜,画面十分丑陋又刺激,像是偷了男人被当事人抓到赶出来。
看到母亲去上班,她哆嗦着从墙角走出来,拿钥匙开门。一直洗澡,却冲不去朱向东厌恶跟极度鄙视的眼神,眼泪混着水龙头的水流进嘴里,没有了涩味。
不声不响把朱向东放在心里二十年,想要结束的时候,却以这样一个结局收场。
已经没有知觉感觉到不甘,愤怒,气忿,委屈,痛心,而是对自己的深深失望,因为朱向东对她失望而对自己失望。为什么会按捺不住跟朱向东发生?对自己的失望,让她开始否定自己,怀疑自我的品性。
当一个人对自己没有自信,否定自我,那么,即是她把自己丢进了深渊,让自己在黑暗里挣扎,却放弃自己拉自己一把。
李唐明羞惭,无脸面对朱向东。
她让陈芸跟她请假,一连一个星期也没有到朱氏,而且睡不安稳,闭上眼晴就看到朱向东冷冷双目厌恶地盯着她,她浑身是汗地惊醒,伏在床畔喘气。
几次想找朱向东解释,可怎么解释?
我喝了酒,跟你睡了?
谁会相信?然而,这个理由不是很蹩脚?她送朱向东回家,就应该回去,为什么还贪恋跟他相处那一会那一点的小时光?
是她太贪心,所以,她被贪心报复了,彻底失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