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出来,怀孕。医师责怪罗新韵,“怎么让女朋友喝那么多酒?”
罗新韵不辩解,一味低头道歉。
他递一杯热水给李唐明,李唐明全身发抖,双手抱着膝盖,脑海不能思考。
怎么办?怎么办?
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自己离开朱向东。
“要我叫朱向东过来吗?”过了一会,罗新韵犹豫着问李唐明。
李唐明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罗新韵心里叹息一声,坐到李唐明的床边,握着她的双手。“对不起。”他说。
她木然看他,思维呆滞。他说,“我不应该让你喝酒。”从刚才,他就自责。
这与罗新韵无关,李唐明想开口,喉咙像被刀割了般,涩涩发出几个含糊音节,罗新韵听不清,也不勉强她,再次拍拍李唐明的手安慰她。
过了很久很久,李唐明能说话了。她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很傻?”
罗新韵大概明白李唐明问什么,但具体在指什么,他并不知道,可他放低声音,很温和很温和的声音注入李唐明无助的心里。“没关系,每个人都傻过。”他说,“人人都只看见别人笑,却不知道别人背后流过泪。”
李唐明紧握着膝盖,勉强笑了笑。“你这是安慰吗?”
罗新韵摇头,认真看着她,为了让李唐明相信,他极轻极慢地说,“不,”他说,“你已经二十几岁,有自己的思维,自己的思考,我为什么要安慰你,”他凝视她,像对她也像对自己说,“我只是在说事实,我接触过不少女性客户,那些让人羡慕的女老板,精英,你以为她们没有爱错人,没有幼稚过吗?”
每个人都都有过血泪史。他温和说下去,“最要紧,你要过好现在每一天。”他说,“你只有比朱向东强大,才能不让自己被他动摇。”
李唐明以手掩住面孔。“我不想报复他。”朱向东自私,高傲,不懂体贴别人,可是,是她对他心甘情愿,朱向东并没有强迫她留在他的身边。
罗新韵用手摸摸鼻子,失笑。“谁让你报复,”他说,“你认真工作,好好生活。”李唐明看罗新韵一眼,他们连朋友也算不上,却语重心长跟她说这番话。
罗新韵又笑。“你就像我。”他说,“所以……”停了停,没有再说下去。
如果没有罗新韵在身边,李唐明真不知要怎么办。他送她回去,叮嘱她休息。
李唐明茫然,鼻子酸了酸,简直不能面对老妈,早早就回房间。老妈下班回来,李唐明假装睡着,却一夜辗转难眠。
半夜,电话响了。
是罗新韵,他说,“我正为一个合约头疼,想找人出气,请你做那个受气筒。”他的声音温和诚恳,想陪她,却故意这样说。
李唐明握着电话听筒,呆了呆。
“吵到你了吗?”见她沉默,罗新韵问。
“没有。”她睡不着,十分逼切想去找朱向东,罗新韵却来了电话,打消她的念头。
罗新韵刚想说话,李唐明温和地打断他,“你会唱歌吗?”
电话那边停了停,显然想不到李唐明会提出这么古怪的问题。
李唐明皱皱鼻子,独自笑,“我想听一首歌。”
“请说。”罗新韵绅士地没有拒绝。
“Where Is My Mind,”我的心在哪里。
罗新韵沉默,这把他难到了。李唐明像是没有注意到罗新韵,对着黑夜絮絮说着,“那首歌很老,八十年代,摇滚乐队Pixies做的单曲,当时的主流媒体都认为他的音乐很糟,情绪跌跌撞撞。”李唐明边说边轻笑,这笑声在夜里听起来诡谲。
罗新韵问她,“你没关系吗?”
“是的,”李唐明紧紧抓着电话听筒,“我的愿望就是听这一首歌。”
没有哪首歌比这歌词更美:究竟什么是真的,我开始从混沌中寻找解脱的方法。
一连几个晚上,罗新韵像约好,电话都在午夜响起。
在周五,罗新韵对李唐明说,“还想听歌吗?”
李唐明一怔,笑说,“你不是说不懂唱吗?”
罗新韵唱歌走音,从来不在别人面前献唱,这次,为了李唐明下了苦功,请教了音乐老师,用了一个星期,学会这首《Where Is My Mind》。
罗新韵故意说,“那我就不出丑了。”
“不,”李唐明说,“我永远不会拒绝朋友的好意,请!”
她把话筒搁在脚上,沙沙的盲音从电话听筒传过来,不一会,响起哼唱轻响。李唐明一呆,怔住。罗新韵不是在说笑,他居然真的在唱这首歌。
李唐明鼻子又酸,人在困境时候,容易感怀。
歌里说世界颠倒,崩塌。
她怎么办呢?
要不要告诉朱向东?
她全然没有发现罗新韵仍在别扭轻唱,走到楼下买烟,懊恼地点着,又想起怀孕,气哭地把烟掐了。
走回楼上,看到搁在桌上的电话,李唐明猛地想起罗新韵,抓到电话前,他却已经挂上电话。她回打电话过去,“抱歉。”她说。
“如何,”罗新韵的声音有睡意,“耳朵没有受罪吗?”
他到现在,还故意逗她,李唐明不想拂罗新韵的好意,真诚地说,“谢谢。”
“我要挂电话了。”他说。
“哦。”
“等一等。”他停了一停。
“怎么?”
“明天中午我有一点时间,你过来做采访。”罗新韵挂上电话。
这人。
李唐明望着手里握着的电话听筒,嘀咕一句,又笑。
跟罗新韵接触久了,他不像以前给她的感觉,每句话都带着刺针对她,反而让李唐明轻松,没有负担,像沐浴春风。
第二天,李唐明跟陈芸在商场选礼物。像罗新韵这样,既不算朋友,也谈不上一点也不认识,要给他送什么礼物表达谢意,把李唐明难到。
李唐明不停的看时间,快要到跟罗新韵约见的时间,可还没有选好礼物。
对李唐明的挑剔,陈芸不耐烦。“要送给谁?”陈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