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请起身,先让大夫给您止了血。”萧果果用手帕给仆固怀恩压着流血的肩头,这么一会儿功夫,地上已经是一滩鲜血,再耽搁下去,仆固怀恩也会有危险。
“多谢!”仆固怀恩沧桑的脸上露出感激之情,他伸手按住自己流血的肩头,站起身坐到了椅子上。
萧果果转身去看老夫人的情况,已经赶来的大夫接了手,上前剪开仆固怀恩的衣服检查伤口。仆固怀恩丝毫不关心自己的伤,眼睛直直的看向**的老夫人,另有一名大夫正在给她诊脉。
没过多久,老夫人那边的大夫就诊完了,准备向仆固怀恩禀报病情,仆固怀恩一把推开正给他包扎的大夫,霍然站起身迎了过去,“老夫人怎么样?”
大夫施了一礼,诚惶诚恐道:“老夫人是暴怒所至肝阳暴亢,气火俱浮,迫血上涌,引动内风而发卒中,就是平常说的中风。”
仆固怀恩听的烦燥,“要怎么治疗?”
“一会儿小人开些镇肝熄风、滋阴潜阳、活血通络的中药,让人给老夫人煎服,一日三次。今后老夫人的膳食一定要清淡易消化,少吃盐多吃菜。”给老夫人看病的是吴忠城里最好的大夫,就是仆固怀恩也会给他三分薄面。
“能治好吗?”仆固怀恩的声音里带着希冀。
大夫拱手拜了一拜,为难的说道:“这个说不好,一般来说,中风这种病就算治好了,也会出现行动不便、意识不清的后遗症,况且老夫人年事已高,又受了刺激,恐怕……”大夫没有说下去,仆固家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是年轻人,恐怕也会经受不住。
仆固怀恩扭头看着**的母亲,心里又开始剧痛起来,“劳烦你了。”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全然不似平时的中气十足。
大夫看了看仆固怀恩,心里叹息不止,再次拱手拜了一拜,就去了外间写药方,萧果果也跟了过去。大夫写好药方交给萧果果,同时交待了注意事项,萧果果都认真记下了,立马安排丫鬟去煎药。
忙活了一个时辰,喂了老夫人汤药之后,老夫人渐渐平静下来,一会儿就睡着了。仆固怀恩的肩伤也包扎好了,他在老夫人床头坐了一会儿就出去了,儿子刚死,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书房里,跪着一地的军将,都是跟随仆固玚出征的将领。仆固怀恩坐在上首,脸色铁青的听他们禀报。
“……辛云京得知少将军带兵连夜追赶,就命部队停在路上佯装宿营,待少将军趁夜突袭他的营地时,他带着埋伏好的兵马打了少将军一个措手不及,好在少将军指挥得当,辛云京也没占到便宜,被迫带着兵马逃往榆次,少将军命令大军追击辛云京。当时,少将军手下的兵士连夜行军,又经历了恶仗,在追击途中行军速度就慢,少将军便军法处置了落伍的兵士,校尉白玉和焦晖趁机煽动人心,引发哗变,白玉和焦晖带着哗变的兵士冲进帅帐,把少将军杀了……我等百般拼杀,奈何造反的兵士太多,实在是抵挡不住,只能带了亲信逃了回来……”跪在地上禀报的人战战兢兢,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如同蚊子哼哼。
仆固怀恩眼睛通红,听到爱子竟然死的这般窝囊,心中已经是怒火冲天,右手死死握着桌上的茶杯,力道之大竟然把茶杯生生握碎了。
跪在地上的人更加害怕,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我儿的尸身呢?”仆固怀恩的声音里带着来自地狱的冰冷。
跪在地上的人身体抖的更加厉害,连声音也颤抖起来,“少将军的尸身我们抢回来了,只是首……首级……被白玉等人献给了辛云京。”他派了人先行回来传递消息,自己随后才带着仆固玚的尸身赶回吴忠城,适逢老夫人中风,就自行前往书房等待仆固怀恩,故而仆固怀恩还未曾见过仆固玚的尸身。
仆固怀恩的心脏紧缩,听到爱子死后都没有全尸,他已经近乎疯狂,他不是个好父亲,亲手葬送了儿子们的性命、女儿们的幸福,他也不是个好儿子,生生把母亲气的病倒在床生死不知,想想自己这一生,为大唐江山付出了所有,最后竟然换来这个结果,滔天的恨意让他失去了理智,冰冷的字眼从他的齿缝间迸出:“传令下去,集结三军,明日出征!”他要复仇,向辛云京复仇,向李唐皇室复仇,纵然手下的朔方军不足以撼动天下,但也要把他李家江山搅的天翻地覆。
跪在地上的属下全都感觉到了仆固怀恩狂暴的气息,对他的命令并不敢出声反驳,只得抱拳应声领命。
“带我去见玚儿。”仆固怀恩站起身,眼前有一瞬间的黑暗,他扶着桌角,愣是没有动,等眼前重新有了光明,才大步走了出去,刚才禀报的属下忙跟上前去指路。
一群人走出节度使府的大门,就看到正门前停着一辆板车,上面用破烂的白布盖着一个人。仆固怀恩的双腿有千斤重,他强忍着泪水走向前去,一把掀开了白布,没看见往日熟悉的面容,只看到断了的脖子处凝着暗红的血污。
仆固怀恩抱起儿子的无头尸身,大步走进节度使府,心中浑浑噩噩不知要走向哪里,脑海里浮现出死去的儿子们的面容,两个儿子战死沙场,另一个儿子投降叛军后又逃了回来,是自己下令处决了他以正军纪,而如今,最优秀的大儿子也死了。他曾经有那么多的儿子,可没想到临到最后,竟然一个也没留下。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尚犹可,摘绝抱蔓归。
府中的下人看到无头尸体,吓的腿都软了,早有镇定一点的人跑去告诉了萧果果。待萧果果跑过来时,就见仆固怀恩抱着尸身进了仆固玚的院子,她看见仆固怀恩两眼空洞,就知晓他还没缓过来,于是果断的命令下人去准备仆固玚的葬礼,好在府里的下人都是训练有素,准备起白事倒也有条不紊,没有让萧果果太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