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浩洋没怎么在家里呆,只有卧室**有睡觉的痕迹,厨房没开过火,其他地方还跟我走的时候一模一样,阳台上落了一层浮尘,偌大的房子了无生气。
当初买房是我们一起挑的,三室一厅,一间卧室,一间客房,一个书房,客房常年不用,偶尔刀刀,我父母,或者其他亲戚来临时睡一下。
家具都是定制好的,要想把其中一间换成婴儿房,就得把柜子和床全部拆掉,工程浩大。
我把换洗的衣服打包好,给花浇浇水,扔掉冰箱里的过期食品,又把有灰的地方大致擦了擦,正忙活着,却听到玄关有动静,程浩洋跟我四目相对,他有些惊讶:“你回来了。”
“拿点换洗衣物,马上就走。”
“哦,我忘带U盘了,回来取,坐我的车走吧。”
“不用,我再打扫一会儿。”
他去书房取到东西,却没有直接走,而是站在玄关:“禾禾,回来住吧。”
“你想好要接受孩子了吗?”
“没有,但是我想让你回来住。”
我苦笑:“有什么意义呢。”
我越来越理解不了程浩洋的爱,从前只有我们两人,他会细心照料我,重要的日子都会送来礼物,即使我们吵架冷战,他也总是先低头的那一方。
究竟哪里出错了呢,为什么一个孩子的到来,就能改变这一切。
刀刀察觉到我这段时间的心情不好,某天晚上突袭说要带我出去吃饭。
我的口味没变化,还是喜欢吃清淡的,我点了一吊梨汤,她又要了几个菜:“你跟程浩洋还那样啊。”
“嗯。”
“用不用我帮你去教育一下他,有些话你们俩不好说,从第三个人嘴里说出来更有用。”
“算了,他最清楚自己,你总不能摁着他的头让他当爸爸。”
刀刀仔细端详了我几秒:“不得不说,我感觉你比以前成熟了很多。我以为程浩洋这么混蛋,你不气死,也得哭死,想想你俩这都走过来多少年了。”
“我也很惊讶,所以变老还是有点好处的。”
很多个瞬间,我以为我会崩溃,然而我没有,鼓足一口气,还能勉强笑出来,总归是好事吧。
我不知道是真实的悲伤还未到来,还是我已麻木,但我不想歇斯底里地闹,我不想勉强他,与其硬凑在一起谁都不高兴,不如分开。
我们坐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突然一阵冷风吹到我背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刀刀把大衣递给我:“先披上,这也不知道来的是谁,阵仗这么大。”
我顺着她的视线扭头看,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刚走进来,其中有那一张无比熟悉的的冷峻面孔,那天夜里在医院消失在门那边的面孔。
我立刻闷头喝了一口茶,小馆很热闹,他大概不会看见我。
“姜禾。”
易屾的声音近在咫尺,我抬头笑:“易总。”
刀刀大方地跟易屾打了个招呼,他的视线又在我脸上逡巡:“最近身体好吗?听汪洋说你下周要去做检查。”
“很好。”
“工作呢?要放一段时间?”
“嗯,我想先专心眼前的事。”
和他一起来的人喊他进包间,我们一向没什么可说的,尤其是在上一次医院谈话过后,即使只是打招呼,我都觉得尴尬让人抓狂。
刀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低声感叹:“旧爱跟新欢,你可要怎么办。”
我边喝汤边翻白眼:“根本不是在一个天平上的好吧,就算没有程浩洋,我跟易屾也没可能。”
刀刀认真地问我:“为什么呢?”
“易屾,跟我压根就不算一个世界的人,他是一时好感,我要真信他,前多少年的饭都白吃了。”
吃完饭和刀刀去前台结账,接待台的服务生礼貌微笑:“九号包间的先生已经结过了,他是用内部会员卡结算的,所以赠送您一个会员小礼物。”
服务员让我们在展示柜里随意挑选一个东西,我选了一个恐龙钥匙扣,在最下面一层,刀刀一出门就忍不住说我:“都说是随意挑选,你就拿个最上面的呗,我刚看见有条手链就不错。”
我把粉色的小恐龙挂在钥匙:“刚好我前几天带的钥匙扣坏了,这个用着正好,挺可爱的。”
她恨铁不成钢:“算了,你这个女人死脑筋,懒得说你。”
我们走出不远,站在路灯底下随意聊天,刀刀说着说着眼睛瞪大:“禾禾,看看咱们今天的运气有多好,吃饭没给钱,现在又来个免费司机。”
说罢她就朝马路对面挥手大喊:“程浩洋——”
她的眼神好,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看到对面饭店门口的是程浩洋。
他没听到刀刀的声音,我拿出手机拨给他,看他从外衣口袋里掏出来手机,一个女孩就跟着他走了出来,他们离得很近很近,胳膊都贴在一起。
我的另一只手一凉,原来是刀刀握住了我的手,与此同时,程浩洋的电话也接通了,风声和车辆穿梭的声音,或者还有他们衣物摩擦的声音,一股脑传到我耳朵里。
我倚在刀刀身上,吞了好几次口水才把那股浓烈的酸楚咽下心怀:“你记得给家里的绿萝浇点水,我那天走时候忘记浇了,现在才想起来。”
“好,你在哪,吃饭了吗?”
“吃了。”
我挂电话后,他们俩也离开了,看样子是去取车,刀刀一脸急躁:“我去跟他们,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想拒绝,却又迟疑了一瞬:“好,你去看看。”
刀刀骂骂咧咧地上了一辆出租:“你赶快回家,要是让我抓住他们,我非得……”
“你什么都别说,别让他知道,告诉我就好了。”
她叹了口气,把后半句话咽下去:“那你快点打车回去,别一个人站着。”
我目送着她的车子融入交通的洪流,变成一大片灯海中的一个,直到脚底站麻,也没想到这狗血的一幕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知道程浩洋,他向来懂分寸,更会和其他女性保持距离,除非他默许,那个女孩不会靠得那么近。
让刀刀去是为什么呢,我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懦弱于此,内心竟存活着一点点奢求,希望她回来笑着告诉我什么事都没有。
我顺着马路走,脑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似乎一夕之间所有棘手的事情都堆在我面前,让人不得安宁。
有车子在我身后鸣笛,我往旁边让了几步,却听到易屾喊我:“上车,这儿停不了。”
他把暖风开到最大,我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点,他看出我脸色不对:“你怎么了?”
“冻的,你把我送回我爸妈那儿吧,离这里很近。”
刀刀的电话打来,我接起来安静地听她说话。
“禾禾,你回家了吗?”
“马上就回去。”
“你不要担心,好好睡一觉咱们再说。”
她从不委婉,一句话说成这样,我终于没有任何期盼,当即一股辛辣从心底钻上来,眼泪夺眶而出。
易屾把车停在路边,我早顾不上身边还有他,只觉得悲痛如山洪迎面袭来,快要窒息了。
他一直等我逐渐平静下来,递来一包纸巾:“擦擦脸。”
我很少哭,一流泪鼻子就堵的不像样,声音像是被绞碎了:“谢谢。”
易屾缓缓发动车子,什么都没说,等我往窗外看时,却发现不是回家的路线:“我们去哪?”
他回答:“你应该不想这个样子回父母家吧,我有一间小公寓,很久没住了,你歇息一晚。”
他扭头看了看我,又解释道:“我不会留下。”
易屾的公寓的确很小,陈设简单,收拾的很干净,我上楼喝水的空隙,他下楼买了洗漱用具
和一双女式拖鞋:“热水器很老了,还要等一个多小时才有热水,床单被罩都是洗过放起来的,你还需要什么?”
我捧着水杯摇头:“没有了。”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气息不稳,看来是跑下去买的:“好,那我先走了。”
“你歇一会儿吧,喝杯热水。”
他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喝水,我很感谢他没有问任何问题:“这里很干净,都没有落灰。”
“我雇人定期来打扫的,刚来宜市在这里住了很久,不想卖,偶尔回来看看。”
我没心思再多说话,两人沉默了一阵,他喝完水,站起来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转身嘱咐我:“这里你先住着,也可以把你的朋友叫来陪你,任何事情都有好的一面。”
我点点头:“嗯,你路上注意安全。”
易屾说任何事都有好的一面,那程浩洋不想要我们的孩子并且出轨这件事,好的地方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