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的很不好,梦里都是牛鬼蛇神,早上六点就自动睁眼醒了。

即使再不愿意,人也不能永远在黑夜里沉睡,晨起的朝阳总是强迫着你去面对新的麻烦。

可我仰面朝天躺在**,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程浩洋,悲伤,失望,愤怒,歇斯底里,这些究竟会组成一个怎么样的我,无从得知。

会离婚吗。

这是我最怕面对的一个问题。

易屾打来电话,问我在不在公寓,我刚挂掉电话,他就在敲门了。

“有没有胃口都吃点吧,或者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去买。”

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捷诚楼下的糖炒栗子:“汪洋还真是事无巨细,这都跟你说了。”

他疑惑地看我,我拿出一颗栗子剥了,还有点烫手。

他回答:“不是他说的,我好几次看见你去买这家。”

我坐下认认真真吃了一餐,易屾见我胃口不错,也顺手拿一个面包圈吃了:“你今天有什么事?”

“还不知道。”

他擦擦手:“那就跟我走一趟吧,正好分散一下注意力,预防变成怨妇。”

“你这话憋很长时间了吧。”

我就知道他的温情只能在面上挂一会儿,内里还是讽刺刻薄。

他笑着点头:“嗯,再不说就有内伤了。”

我们进了一片别墅区,易屾把车子交给门口泊车人员,走进了其中一栋别墅大门。

开门的人竟然是霍港丰,他比上次见胖了不少,面色红润健康,一看到我就笑着寒暄:“易屾终于把你带来啦,那天收到你邮件说怀孕了,恭喜啊。”

我一头雾水地被他迎接到客厅,壁炉里的炭还燃着,热气扑面而来,很舒服。

听他们说完,我才知道,原来易屾要带着捷诚归到港丰国际名下了,挂着子公司的牌子,内部管理和业务还是易屾做主,霍港丰抽成股份,双赢的局面。

我不由得看向易屾,他倒是会盘算,知道自己单打独斗早晚敌不过至诚,所以趁着这次接触的机会找好大树,解决后顾之忧,以后就可以放手大干了。

“我向易屾推荐你,你的邮件我看了,你既然没有做全职妈妈的打算,那么我们完全可以等你恢复好状态来公司,你说呢?”

我没想到,霍港丰和易屾是这样的打算,之前我总过不去易屾的坎,现在生活里出现了这么多变故,好机会摆在面前,不能再放过了。

毕竟有工作才有钱,也要为孩子出生后做打算,届时我可能已经变成单身妈妈。

我立马爽快答应:“好,我一定按时上岗。”

我们从霍港丰家里出来后,易屾问要去哪,我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想回家了,这种时候第一个想到的还是父母。”

他还没有发动车子,语气有些迟疑:“我不确定现在是否是说这些话的好时机,但我想告诉你,我的想法依旧没变。”

我侧头看着他,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的程浩洋,专注,深情,诚恳,男人具备了一切令人心动的因素,可我的内心却似乎再泛不起波澜。

“易屾……”

“我是表明态度,让你知道我不只是说说,是真心的。”

“你明明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真心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他自嘲地笑了笑:“这大概是我听过最残忍的拒绝了。”

“对不起,我有家庭,无法给你任何回应。”

他皱眉盯着我:“姜禾,你大可以把这一切都甩在身后,你的婚姻还有什么值得挽回呢?况且……”

“我不跟他在一起,就要和你在一起吗,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感谢你的帮忙,从昨晚开始,到现在给我这个工作机会,但也仅此而已,如果今天这份工作有隐含条件,就另请高明吧。”

说完话,我就下了车,他却追问:“我这么令你讨厌吗?究竟是哪里让你接受不了?”

我们又隔了一扇门,似乎是那晚在医院的情景重现:“从你向一个已婚女人示爱开始。”

从前我只觉得易屾只是年轻气盛,一时迷恋,可自从看到程浩洋和那个女孩后,我就无法再客观地看待易屾。

参与到这起背叛中的人们,都是我痛苦的根源,那个女孩,程浩洋。

如果答应了易屾,那么我们的关系本质就和他们没什么两样。

我打车回了家,上楼的时候还在绞尽脑汁怎么把这件事藏下来,不让爸妈察觉到端倪,结果推开门,却是一派无比热闹与欢乐的景象,家里来了很多人,程浩洋正站在阳台跟人聊天。

刀刀一把将我拉到卧室,反锁上门:“姑奶奶,你等会儿必须得好好装啊,程浩洋姑姑一家也来了。”

“他们来做什么?”

“知道你怀孕,他们立马订票来了。这不,阿姨怕太尴尬,又叫了几个叔婶来,索性搞个庆祝会。”

我苦笑:“所以我要扮演一个幸福的怀孕了的妻子。”

她点头:“嗯,你反正意思一下,吃完饭说累,要休息,他们就不来烦你了。”

她要推门出去,我拉住她的手:“刀刀,你把程浩洋叫进来。”

她惊讶地瞪大眼睛:“你要干什么?”

我淡笑:“放心,我有分寸,有点事嘱咐他。”

程浩洋还穿着那天晚上的衬衫,他很少连着几天穿同样的衣服。

“什么事?”

“就是想看看你。”

他似是受宠若惊地笑了:“禾禾,我很久没听到你说这样的话了。”

我帮他整理好衣领:“衬衫脏了,记得回去洗。”

他反握住我的手:“好,那你今天跟我回家吗?”

“不着急,”我有些累了,坐在床沿抬头望着他:“浩洋,我们在一起快五年了,我这些天总是想起你结婚时在民政局大厅和我说的话。”

“什么话?”

“你说你永远会是我最好的朋友和爱人,我们之间是友情,是爱情,结婚之后也是亲情,一辈子都会彼此羁绊。”

他静静听着,神色中看不出一丝变化:“是。”

“现在呢?”

“还是。”

“浩洋,我不想我们的关系出现任何变故,我只是需要两个人彼此信任彼此忠诚,无论事实是怎样,我想我都会找到办法让自己接受。”

他终于察觉出我的不对劲,他沉吟许久:“禾禾,对你我是毫无保留的爱,可这个孩子,我暂时还是……”

他的脸在我眼里逐渐陌生起来,就好像小时候被老师罚写同一个字好多遍,那些偏旁部首,他的眉眼气息,写着写着就不认识了。

我的心下突然轰然一声,若有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