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家在高级住宅小区里的别墅区,从地下车库一路走来,假山流水,花草树木,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段。
易屾看我踩着高跟鞋走在石子路上不平稳,伸出胳膊让我挽着:“你的鞋增高太多了。”
我半开玩笑:“你站在旁边不自信吗?”
他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没有,你的鞋跟高度倒是叫嚣着不自信。”
他一向喜欢占上风,尤其在言语上,极善挖苦讽刺,但我逐渐摸索出一个最好的反击方式,那就是沉默,让他一拳碰在棉花上,得不到回应。
易屾轻咳一声,换了话题:“今天有四海电子科技的人在。”
我面色无异,专注看路,避开那些光滑的石块:“哦。”
“没有程浩洋。”
“有他也没关系。”
我们停在门口,易屾沉默半晌,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以示安慰,我有点惊讶地看向他,他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少见的不自在的神情,像是为了掩饰尴尬似的又按响门铃。
汪洋亲自来开门,笑着对我说:“看吧,我说他就得带你来。”
易屾不轻不重给了他一拳,转头叫我进去,汪洋却横在我面前,继续他幼稚的玩笑:“我的礼物呢?”
我把红酒交给他:“够门票了吗?”
他看都没看就接过去,侧身让出路:“姜小姐请进。”
汪洋的聚会上人很多,我处处留意,想看到熟面孔,无奈我只认识程浩洋几个同事,并没有看到认识的人。
易屾给我取了一杯红酒:“四海的人还没来,应该很快就到。”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我的目光被门口进来的人吸引,紧接着,我感到全身血液凝固了似的,程浩洋也在。
易屾紧皱眉头没说话,显然他并不知道程浩洋会来的消息:“姜禾,如果你……”
“没事。”
我和易屾站起来,四海的负责人径直向我们走来,我努力忽略他身后程浩洋探究的目光。
易屾和对方握手:“这是姜禾,我们的广告总监,这位是四海电子科技的副总付晖。”
付晖是高层,自然不知道我和程浩洋的关系,只象征性打了招呼。
我仔细听着易屾和付晖的谈话,付晖似乎非常期待和捷诚的合作,和易屾聊得很投缘,两人还约了之后去打保龄球,我无意间已经喝完杯里的红酒,刚想站起身去添酒,却不料程浩洋顺手接过我的杯子:“我来吧。”
我明显感到易屾停顿了一下,我连忙对他和付晖低声道歉,起身走出去。
程浩洋把红酒递给我:“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
我没回答:“你怎么来了?”
“同事生病,我临时顶替一下。”
“后期合作你也会参与?”
“应该不会,怎么了?”
我把心里冒头的大胆想法压下去,摇摇头没再说话。
霍港丰要我办的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左不过是我放不放得下“良心”的区别,过去我看不起易屾的低劣手段,现在轮到自己,才知道做正确的事有多难。
我完全可以向易屾坦白,从霍港丰给我设下的难题里抽身而退,但代价就是我完全丧失主动权。
如果易屾继续留我,不用想都知道是因为私人感情而不是工作能力,工作上他不会再信任我,如果易屾不留我,我这一年多的努力相当于清零,又要经历中年失业危机。
“这完全是生意上的决定,所以你不必感到为难,如果这次港丰国际和四海电子签约成功,我会以港丰国际的名义正式聘用你为项目负责人。”
霍港丰的话再次在我耳边响起,我把杯里剩下的红酒喝完:“你们公司老总好像很满意捷诚。”
程浩洋夹了一盘我喜欢的水果递给我:“还好,付晖跟易屾很投缘,但是张江好像不太满意。”
张江是四海的老总,以前我就总听程浩洋说他们经常意见不合,张江是一手创立公司的元老,付晖是技术革新派,爱搞创新,在这样传统的公司管理结构下,难免有冲突。
“他不满意什么?”
“捷诚公司规模小,虽然是港丰国际的子公司,但业务还是自己做,所以实际没什么区别,而且至诚那边的人也在接触四海。”
“但核心技术都是付晖带人做出来的,所以最终也会听他的吧。”
程浩洋点头:“嗯,再说张江家最近添了二胎,他没太多精力在公司。”
他的话音逐渐低下去,应该是因为在我面前提到了孩子,他不刻意避开还好,此时我也有些不舒服。
易屾和付晖已经聊完,付晖不见踪影,只有他一个人坐在沙发,对我微笑:“我们可以开始准备和四海的签约了。”
“嗯,我突然感觉你带我来有点多余。”
他脸上的神情放松,从我盘里拿走一颗葡萄吃了:“的确。”
“……”
“姜禾,我很想让你看到,捷诚真正靠自己力量迈出的第一步,这里有你的功劳。”
易屾突然认真起来,我反倒更不自在,我宁愿自己在他眼里是真没用,这样大概可以削减一些日后他对我的憎恨。
汪洋活像个社交花蝴蝶,一路谈笑风生来到我们面前:“恭喜发财啊,听付晖说要签捷诚。”
易屾敷衍至极,拿起苏打水跟他象征性碰杯,汪洋也不在意,转向我:“姜禾记得经常来我这儿玩,可以带上你的朋友,是叫小刀吗?”
我笑道:“刀刀。”
汪洋和刀刀只在我流产住院时见过,没想到他还记得。
易屾始终没说话,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直到汪洋走开,他才欠身低声嘱咐我:“让你朋友小心。”
“小心什么?”
“汪洋。”
难道汪洋对刀刀有意思?我心底暗笑,谁小心谁还不一定呢,刀刀那贞洁烈女的脾气,才不会着了汪洋这老狐狸的道,想到刀刀,也不知道她跟陈粤西怎么样了,这段时间她都在四川,不知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