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展的准备进程如火如荼,我在会场见到了张靖,几个月不见,他晒黑很多,咧嘴笑时大白牙明晃晃的:“禾姐,见到我惊喜嘛?”

这次会场使用的所有建材都是和林智的装潢公司合作的,张靖前不久也兜兜转转加入了林智他们,老同事再碰头,心热眼热,我不禁又回想起易屾跟我说这件事的场景。

——他像问我今天吃什么饭一样随意般告诉我,捷诚要和智工合作了,我反应了足足五秒,才发觉智工不就是林智的公司吗?

“你确定要跟林智他们谈生意?”

他耸肩:“是个好差事,为什么便宜外人?”

外人,我将这两个字在心底咂巴咂巴,尝出了一丝甜味,所以他现在主动给智工这桩生意,是在弥补当初恶意裁掉艺术空间老员工的事吗?

他搂过我的脖颈,让我正视他的眼睛:“姜禾,别把我想得那么善良,给林智这个机会,只是因为有你这层关系在,我不后悔当初每一个商业上的决定,当然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来讨好别人。”

我捧着他的脸,仔细打量:“你有时候真的很让人无语,一副很不灵光的样子。”

“不灵光?”

“如果我是你,就会说,当时不应该逼走那么多人,现在是在弥补过去的错误,你明知道我更希望听到这样的话。”

他故作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那以后要多说我们禾禾喜欢听的话才行。”

我不禁翻了个白眼,却被他在唇畔印下一吻:“不要嘴硬,那些事跟你无关,你在我身边,要学会不被过去束缚手脚。”

我轻轻点头,什么都没说,不必开口,他都明白。

当初的艺术空间一干人里,只有我最终被易屾留下,虽然中间牵扯到了复杂的利益和算计,但我始终觉得亏欠张靖他们,走一步回望一步,那些遗憾和亏欠始终没能被弥补。

易屾说,不让我被过去束缚手脚,或许这就是我的问题,在商言商,我却总忍不住把人情混进来,太感情用事,所以在每个至关重要的决定上,都显得犹豫踌躇。

“想什么呢?”他刮刮我的鼻头。

我笑道:“没什么。”

他没再深究这个话题,而是一脸坏笑把我从沙发上打横抱起走向卧室:“现在呢?”

张靖走近我:“禾姐,呆住啦?”

我猛地回神,讪讪道:“昨天才知道是跟智工合作,公司里除了你和林智,还有其他老熟人吗?”

他摇头:“以前咱们艺术空间那些人都先后离职了。”

“你以前的工作不是做的好好的吗,为什么来智工?”

张靖挺大个小伙子,一时间竟红了脸,支支吾吾道:“嗨,反正就因为点儿小事。”

他属于马大哈性格,心里不藏事,估计这次的确有难于启齿的原因,我也不再追问:“大家又能有机会在一起工作,蛮好的。”

张靖点头附和:“嗯,以前跟惯你了,今天看见你就特别放心。”

早上出门时,易屾翘着二郎腿在客厅喝咖啡,说中午要跟我和张靖吃饭,我看看手机,现在已经快一点钟,他还没联系我,给他打电话也无人接听。

我从会场出来,边招手打车边拨通辛迪的号码:“辛迪,你……”

“等一下。”

她飞快说完就挂断了我的电话,我一头雾水,一股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过了一会儿,一个陌生的号码在屏幕跳动:“姜总监,我是辛迪。”

“易屾怎么了?”

随着她语气低沉的叙述,我一颗心脏飞速沉入墨色深海,抓着电话的手心不知何时已经出了一层冷汗,直到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我面前。

——“好在这次是工商局的人,不是公安,易总应该会没事,他让我转告你,一定好保护好自己,这段时间不要来公司。”

我坐在出租车后座,紧攥着手机,大脑一团乱麻。

我最担心的还是易屾,他在我们关系缓和之前的确用过一些手段让捷诚在短期内迅速成长。

但浸**商场的人,谁又是完全干干净净的呢,尤其是心思缜密如易屾,他不会做出引火上身的事,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捣鬼。

霍港丰?张江?甚至于至诚的老总?捷诚树敌太多,我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糟糟的毛线,毫无头绪。

“您好,您就在这儿下车吗?”

司机在前座提醒我,我向窗外看去,还是那座无比熟悉的高楼,正午强烈的阳光直直打在那些明亮的落地窗上,让我蓦地想起那个总是坐在办公桌后运筹帷幄的英俊男人。

“继续开吧。”

易屾铁了心将我隔绝在这次调查之外,最后连辛迪都不再接我的电话,我束手无策,只能急得干瞪眼。

下午智工那边来电话,说会场被暂时封禁,一切工作全停,我深深叹气,仰面躺在**。

易屾身上承载着捷诚的命运,这次明显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正好让我们的科技展项目进行到关键时刻关停。

谜题太多,我无从猜测,更重要的是,我根本不知道易屾现在的情况。

他好不好。

打开酒柜,里面只剩两瓶威士忌,我这才后知后觉,好像自从易屾住进来,我就几乎不喝酒了。

打开瓶塞,倒进杯子,切半个柠檬,用力挤进酒里,用食指搅拌几圈,我一股脑都喝了下去,紧抓的心脏这才稍稍放松了些。

“我的天,你这是喝了多少?”刀刀嫌弃地问我,却还不忘扶着我。

“我没醉,你有办法见到易屾吗?”

她把玄关的包递给我:“自然是有办法才来接你,我爸面子够大,你俩能见十分钟。”

我整理好头发和妆容,仔细刷了两遍牙,把嘴里的酒气全部冲掉才出门,刀刀斜着瞥了我一眼:“这么在乎他?”

我疲惫地靠在椅背假寐,在乎这两个字落在耳朵里听起来似乎很奇怪,我和易屾,一向都是利益捆绑体,他出事,我解决,我出事,他解决。

这是在乎吗,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