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最爱和刀刀在某个夏夜去南门吃重庆红油抄手,明明不能吃辣,但就是享受那种鼻尖冒汗,舌尖微麻的通畅感,最后豪情万丈抬手挥汗,走出店门,夜风一吹,身体内外的热气就都轰然散了。

我俩挎着胳膊走在路边的盲道上,竖形凸起的条纹有点硌脚,像穿了冰鞋似的。

“姜禾,你能想出什么原因,能让你停止爱一个人的吗?”

届时正逢我和程浩洋的热恋期,我搜肠刮肚也没想到一个理由,能让我放弃爱他。

两个人互相喜欢,顺理成章在一起,不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吗?为什么会突然主动放弃?

除非是他先不喜欢我的,我笃定地想。

时间翻腾如海,如今我却又和这问题狭路相逢。

如果对易屾的爱戛然而止,究竟是什么原因。

再见易屾,他已好整以暇地坐在了宽大的办公桌后,过去的半个月好像大梦一场,他嘴角还是噙着那抹熟悉的微笑,胜券在握。

辛迪恢复往日的冷静与职业,拿走文件后,轻轻替我们关上了门,好像从头到尾,手足无措的只有我一个人。

他朝我伸出手,动作慵懒:“同行欠的人情,趁这次换回来了,过来。”

我没动,继续坐在沙发上:“程浩洋去港丰国际的外地分公司了。”

“嗯,你们谈过了?”他脸上的笑意淡去:“什么结论?”

我在他脸上找不出一丝慌张,或许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又或许,这对于他根本不重要,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什么?”

我脸上似乎做出了苦笑的表情:“易屾,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想跟我在一起,我对你,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程浩洋的脸在我眼前恍然出现:

“姜禾,你那晚看见的我身边那个女实习生,是易屾安排到四海的,偏偏就跟在了我手底下,我承认我当然有错,但这件事的开端,是谁引起的,你得看清楚。”

“我是个普通人,我只想谈个简简单单的恋爱,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一拍两散,但这点要求明显不适用你我。”

易屾站起来,走近我,坐在对面的办公桌:“姜禾,我也想谈个简简单单的恋爱,我喜欢你,就这么简单。”

“我是什么?你养的宠物吗?易屾,你从一开始就骗我,瞒着我,你自以为情意深重的那句喜欢,总有一天也会变成假的。”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相对无言。

我讽刺地笑了一下,把薄薄的一张纸放在茶几上:“过去递过太多次辞呈,希望不要给你狼来了的错觉,这次不反悔了。”

他淡淡看了一眼:“你觉得,你婚姻的结束,是我引起的吗?”

我再听一个关于“婚姻破裂”的词语就要发疯了,脑子就是搅了泥的车轮,转不动,濒临瘫痪:“事到如今,我不想再讨论这些了,包括你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想追究,我就想走的远远的,离开这一切。”

他思考了几秒,将那张纸郑重收回,放在办公桌上,站起身:“好。”

我走出去的时候,辛迪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我,最终悄悄跟上来:“姜总监,你和易总……”

“我辞职了。”

“哦。”她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把我送到电梯口。

我走进电梯前,没忍住:“易屾给程浩洋身边安排女实习生的事,你知道吗?”

她面露难色,没否认,我向她摆摆手,电梯门一关,我浑身卸了劲似的,只想一屁股坐在地上。

下午接到林智的电话,他一头雾水:“怎么突然要跳槽?”

“私人原因吧,我带资进组,欢迎吗?”

他一向公私分明,即使猜出了我跟易屾之间的变故,也不会多问一句,此时只爽朗大笑:“那肯定,早就想让你来了。”

前段时间在张靖那里了解了一些智工的情况,小公司好存活,虽然没到天天生意兴隆的程度,但跟以前的艺术空间比,效益更稳定一些。

之前前怕后怕,怕投资入股打水漂,怕跟林智合作出问题,现在倒觉得,入股也没什么不好,起码给了我全力以赴的理由。

安全感总是自己给自己的。

至于易屾,总像没个了结似的,但仔细一想,我们的开始也很突然,甚至都不能算正常的“开始”,而是他带着目的的接近。

我知道不能把离婚的理由简单算作易屾的手段,可到底心里有根刺,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卡着。

刀刀听我说完,长长吁了一口气,摸摸肚子:“禾禾,请你告诉我,如果这都不算偶像剧,什么叫偶像剧?”

我佩服极了她的脑洞:“你这个人思路太清奇。”

她无所谓地耸肩,剥了一颗小橘子:“要我说,你俩现在是在两个频道,易屾再算计,再用手段,都是出于喜欢你,但你偏要上升到讨论人性的层面,就像一个偶像剧男主遇到了一个,”她使劲想了想:“一个抗战剧爱国大女主一样。”

刀刀坐正了,扳着我的肩膀:“他是安排了女实习生到程浩洋身边去,但出轨的是程浩洋,害你流产的是程浩洋,让你离不了婚的也是程浩洋,难道你觉得,没有那个小实习生,你俩就能幸福长久吗?”

我摇摇头:“当然不会,我没玛丽苏到那份儿上,只是易屾这种做法太越界了,我没法装看不见。”

是的,越界,我无法像刀刀一样用轻松的视角审视这件事。

当时我处于已婚状态,他一面接近我,一面在我和程浩洋之间设置隐形炸弹,易屾说他也想要简单的恋爱,可殊不知,从一开始,他就把这件事搞得复杂无比。

在智工工作,身边有林智,张靖,和几个以前的老同事,兜兜转转又到了熟悉的环境,身心都很舒服,再加上工作内容是我最熟悉的领域,一下午就上了手,张靖路过我工位时,放了一个大桃子:“禾姐,我妈邮来的,特好吃。”

旁边工位的小梅不满撅嘴:“张靖,怎么不给我一个?”

“我妈送来的半箱都被你吃了,禾姐这颗还是我偷偷留下来的,还跟我要。”

小梅朝我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嗔怪地看了一样张靖:“就你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