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屾走的不是回家的路线,我正要问他,他未卜先知:“先别问,给你个惊喜。”

我们拐弯进入一个崭新的小区,他把车子停好,拉着我上楼,开门,里面的空间宽阔,晚霞透过阳台的落地窗洒进屋里,只不过还是毛坯的样子。

“这是……”我心里大概猜出了他带我到这里的原因。

他站在我背后,伸手拿着一把钥匙在我面前晃晃:“是我们的家。”

我故意调笑他:“为什么没装修?哦,毛坯房更便宜吧。”

他把钥匙塞进我手里:“你来负责,都选你喜欢的。”

我不由得想到我和程浩洋那套房子,也是我全心全力装下来的,最终却不知道是被他闲置了,还是卖掉了。

易屾扳正我的身体:“别走神。”

我低头掂掂那把钥匙:“你不觉得这对我们来说,是很大一步吗?”

他点头:“是,所以才想尽快实现。”

“啊?”

他不禁笑了笑,语气有些别扭,像不好意思似的·:“我以前总想,有一个我们共同的家,里面都是你喜欢的东西,地板,墙壁,沙发,都是你亲自挑选的,就算吵架,你也会回来,舍不得离开。”

我边参观边说:“你还想跟我吵架?”

他跟上来,油嘴滑舌:“当然不是,一辈子都不会跟你吵。”

我拿着钥匙发愁:“可是我工作忙,装修是大工程,只靠下班时间的话,要花费很久。”

“我让助理来帮你,你负责选就好,让他去买。”

“你又有新的美女助理啦?”

他没接话,只是闷声笑了笑,我懒得追问,相信易屾的眼光,就算是美女,也一定是辛迪级别的专业美女助理,没有值得担心的。

我思来想去,还是没把钟世勋来找我的事告诉易屾,我不想给他造成任何压力,既然他说过会告诉我,就会告诉我,我没必要咄咄逼人。

刀刀的肚子日渐圆润,她一张胖嘟嘟的脸却消瘦了下来,甚至瘦出尖下巴,我很担心:“上次见你还不这样,怎么突然瘦了?”

她脸色也不好看:“我家玻璃厂,我无意间听见我爸跟陈粤西打电话说生意不好,我就硬逼着陈粤西说了实话,资金周转不开,很严重,快破产了。”

“缺多少?我能帮着借一些。”

她摇头:“我爸钱都被套牢了,现在不是砸钱就能解决的问题,无底洞。”

我替她发愁:“那我问问易屾,看他有什么办法。”

刀刀疲惫地靠在沙发上瞪天花板:“嗯,禾禾,我很心慌。”

她从小过的就是富裕的生活,就算当时我们都住在大院里,她家也是第一个有彩色电视机的,刀刀的爸爸一直兢兢业业,用心经营,玻璃厂越做越大,都是他的心血。

“别慌,有我和陈粤西呢,钱方面你不要担心,好好养胎,顾好自己。”

她摇头:“我不担心钱,我还年轻,还能打拼,就是心疼我爸,这么多年的辛苦,怎么能说不好就不好了呢,也恨我自己,以前天天就想着吃喝玩乐瞎胡闹,现在家里正是用人的时候,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她像开败的花儿,一下子就蔫了,一点平日的精神头都没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只好拍拍她的肩:“不要想这些,你和陈粤西这段时间去我爸妈家住吧,你爸也放心,我们来想办法,总能帮点什么。”

她沉默地点点头,撑不起力气再说话,我打车把她送回我家,又给陈粤西打了电话,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

我把刀刀家的事对易屾和盘托出,他立刻打了几个电话:“明天我亲自去看看。”

“我也去,林智那边已经请好假了。”

刀刀的爸爸把实情全对我们说了一遍,我看着易屾紧皱的眉头,就知道这事不好解决。

一出玻璃厂,我就迫不及待问他:“怎么样?”

“是钟世勋做的。”

我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坐上车,并没发动车子:“福达装潢是至诚旗下的产业,现在他们在故意套牢玻璃厂的资金。”

“有解决方法吗?”

“暂时还没有,既然做到这一步,他们和订购玻璃的客户已经通过气,就算福达最终真的违约,赔偿的违约金,跟刀刀父亲投入的资金相比,也是九牛一毛。”

我脑海中浮现出钟世勋那张看似斯文和善的脸,他当然不可能只寄希望于我,为了逼迫易屾放弃对至诚的计划,他不惜伤害我的朋友。

我斟酌再三:“易屾,刀刀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家现在突然变成这样,我……”

他没等我说完,就打断我的话:“我知道,是因为我,我会负责到底。”

我暗自松了口气,起码还有他,总会找到办法的吧。

然而,钟世勋行动的速度远远快于我的预估,没过几天,他就发动了一大堆人举着牌子集体去玻璃厂门口闹事,我们不敢告诉刀刀,陈粤西气得攥紧双拳:“这是要把人逼死吗?”

我安慰他:“已经报警了。”

他摇头:“这些人都是地痞流氓,报警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他们一定还会回来闹。”

我扭头看看沙发上焦头烂额的刀刀父亲,他好像老了很多,半晌,他睁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向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现在即使想卖厂子,也没人敢接手。”

当然没人敢接手,同行都被钟世勋打过招呼了。

易屾这些天早出晚归,有时太晚,他干脆就在沙发睡了,但眼见着玻璃厂的情况越来越糟,我猜易屾也没找到解决方法。

我的心底似乎有个口子,那个想法几度即将呼啸而出,又被我强行压下。

如果他放下对钟震霆的恨,对至诚的恨,一切都会回归原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