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港丰神采奕奕出现在我们面前:“坐公交来正好不堵车。”

我走在他和易屾中间:“要喝点热豆浆吗?刚看学校小超市窗口还有人。”

“好呀,天气越来越冷啦。”

易屾行动力满分,自从确定霍港丰不待见他之后,他就没怎么说话,努力降低存在感,我话音刚落,他就率先走去买豆浆了。

霍港丰站在操场的看台上,伸手指给我看:“以前参加运动会,我是长跑组的,就在那棵老树底下摔倒,被同学抬着送到医务室,今年回来想见见他们,都联系不到了。”

“人生就这样,走一段路就丢掉一些人。”

他笑道:“还以为你会说帮我找找老同学呢。”

看台风大,我裹紧大衣,吸吸鼻子:“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呀。”

霍港丰看着远处向我们走来的易屾:“不神通广大,也是他的手下。”

我站定不语,直到易屾走上台阶,把袋装豆浆递给我们:“有点烫。”

我立马接过来暖手,霍港丰边喝边惊奇现在竟然还是袋装豆浆。

我和易屾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学校还很传统的,很多习惯都保留了。”

而事实上,是我特意提前嘱咐做成袋装,甚至连超市的早点窗口都是和学校提前打招呼在周末开的。

我们把几栋楼都转完一遍,我说中午安排了和温校长的午饭,霍港丰摆摆手:“算啦,三十年太久,都变了样子,还是不见了。”

“温校长说对您还有印象的,她记得您是那一届的优秀毕业生……”

霍港丰淡笑着打断我的话:“我本来就是想回来看看,没想惊动任何人,谢谢姜小姐的安排,我今天很高兴,专门为我做了老式豆浆,还查了我当年的毕业生资料,有心了。”

易屾道歉:“我们只是想给您更好的体验,如果……”

霍港丰摇头:“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感谢你们这么费心,每个细节都照顾到了,一点小谎也无伤大雅,我反而很欣赏提前做功课的人,但是,”

他锐利地看了易屾一眼:“我不喜欢别有用心的人。”

眼看要泡汤,我连忙接过话:“霍先生,居高位,谁能没点谋划呢,大家都不是凭与人为善走到现在的,不管您之前听到什么风声,我只想说,捷诚出发点是单纯的,只想谈到合作,起码我们不会背后贬低任何一家同行。”

“你倒是蛮直爽的,那我也直说,我要找的是长期合作的对象,公司规模,员工能力,过往业绩,这些都要考虑,而你们只是一家根基不稳的新公司,我不希望港丰国际成为你们的救命稻草。”

“我们的处境的确不乐观,说实话,您的单子是我们翻身的唯一希望,但您不觉得,相比一些浸**行业多年的大公司,我们这样视您为救命稻草的公司更能创造出不一样的价值吗?”

我见霍港丰态度似乎还不是很坚定,继续道:“况且,站在我身边的易总,能力在业内数一数二,有他在,就有保证。”

“那你呢?据我所知,易屾的强项不是策划吧,最终工作内容还是要交到你手上。”

我抿嘴笑道:“我距离二十九岁生日还有十天,同年龄的同事基本都转业了,只有我还憋着一口气在年轻的行业里跟年轻人竞争,处在这个尴尬的位置,我更明白机会的珍贵。”

能说的都说了,我和易屾把霍港丰送上车,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我松了口气:“不知道他会选谁。”

“事在人为,他没做决定之前,我们就还有机会。”

我听他这话像是有后手安排似的:“你还有什么办法?”

易屾故意装傻:“我能有什么办法,他都不喜欢我。”

他站在第三中学大门口说出这样的话,倒像个初中女生,我憋着笑走过他:“哦,给你推荐个电影,看了或许有收获。”

“什么?”

“《他只是没那么喜欢你》。”

易屾后知后觉笑了几声,大概是心情好,也没有回嘴。

程浩洋问我生日想怎么过,我趴在桌上照镜子,检查脸上有没有新增的细纹:“不想过,二十九岁生日,卡在三十岁前一年,不值得庆祝。”

他边叠衣服边打趣我:“你从二十五岁开始就这样说了,每年都不想过,今年你升职了,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变老是必经之路,我也跟着你一起老啊。”

我撇嘴:“那能一样吗,男人变老,叫成熟,女人变老,就是变老。你看你,平时都不用管理身材和皮肤,状态还是很好,我呢,人到中年,一胖就胖到肚子上,保养品一天不用皮肤就长细纹,我很努力才能赶上你的脚步。”

他转头故意打量我:“你一直是大学那个样子呀,不过,仔细看的确,皱纹,松弛,老化,这些问题你都有哎。”

我把小镜子扔到他身上:“少拿广告词腌臜我。”

最终,我的生日大宴在我们的嬉笑打闹中定了下来——邀请我爸妈和刀刀在饭店过。程浩洋问我怎么不多叫些人热闹一点,我摇头:“只想叫关系最亲近的人来安安静静过个生日,场面搞得越大,越觉得自己失去太多。”

他不解:“你失去什么了?”

“……不知道。”

我也说不出来,这是一种藏在心里最隐晦的感觉,它无法言说却不可忽略,大概是婚姻给人带来潜移默化的变化吧,我的一部分生命力似乎在跟程浩洋组成家庭后就逐渐抽离出去了。

他对我再好,也弥补不了那些鲜活感觉的流失,我不再体味到不切实际的纯粹的快乐,并不是因为我在刻意压抑,而是已经没有能力让自己那样快乐,我不敢细想,越想越觉得莫名难过。

人说蜕变,大概就是这过程。

刀刀打来电话吐槽新男友,我把手机开免提,边工作边听她碎碎念。

“他就知道工作,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画室里那些孩子都烦死了。”

我忍不住替那个未曾谋面的男孩打抱不平:“姑奶奶,我们这些人不是富二代,都得努力赚钱生活呀。”

“我跟他说在我爸单位给他找个工作,他还不乐意,觉得我打击他自尊了,小孩子想法就是幼稚,我能给他不好的吗,那月薪起码9k加,他现在画室累死累活最好的时候也就赚这些钱,不会算账,等有钱了再追梦也行啊。”

“他不去,你考虑考虑我行吗?”

刀刀尖酸刻薄地笑了几声:“你有八块腹肌吗?你是帅哥吗?你能举起来我吗?”

“我能一脚把你踢到太平洋算吗?”

“哦哦,我跟你申请一下,你大寿的时候,我能带我家西西去吗?”

“带着礼物就行,我又忘他名字了,叫什么西?”

“陈粤西,陈粤西,陈粤西。”

刀刀歇斯底里的声音在话筒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