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真巧啊……”李臻尴尬地站起来,向我极不自然地笑着。

那个背影,始终没转过来。

我不由得攥紧垂在身侧的手:“嗯,真巧,在这儿遇到你。”

陈浩就站在我身边,他敏锐地感到我的情绪,始终一言不发,一时间,四个人陷入死寂,任由节奏感极强的音乐敲打着耳膜。

“你们也是禾禾的朋友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浩。”

陈浩站地离我更近了些,轻轻拉住我的手,他掌心燥热,驱散了我心里一半冷清情绪。

这时,那个男人才缓缓站起身,转过来,目光落在我脸上,话却是对陈浩说的:“陈先生您好,初次见面,我叫易重山。”

“重山?哪个重?”我的声音虚伪地不像自己的。

不过咫尺距离,给我带来莫大动**的人竟活生生站在面前。

他眉眼如旧,锐利沉默,剪了清爽的寸头,比过去更多了矜逸隐忍的气质。

“轻舟已过万重山,重山。”

我回握住陈浩的手,礼貌笑道:“那就不打扰你们了,陈浩,走吧。”

易屾的眼眸低垂,落在我们交叠的手上,没再说话。

我拽着陈浩径直离开,他发动车子后破天荒地保持了沉默,把我送到楼下。

我和他道过晚安,想开门下去,却没拉动把手。

陈浩蓦地长长叹气,轻笑道:“姜禾,都不说声谢谢吗?”

“什么?”

“我今晚可是当了大挡箭牌,手都被你攥红了。”

他开玩笑似的甩甩手腕,一如平常的调侃模样,但眼中却是难掩的落寞。

我满脑子都是易屾,这时恢复理智,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多幼稚的事。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利用你,那会儿脑子很不清楚……”

“好啦,我懂,其实想想我也不亏,这从侧面能看出来,你心里觉得我带出去挺有面儿的,对吧?”

我被他逗得想笑,嘴角一咧,心底却不由得升腾起悲伤的情绪,哭笑不得:“嗯,你贼有面儿。”

他友好地拍拍我的肩:“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别逃避,多的鸡汤我就不说了,说多过敏。”

目送着陈浩的车子消失在街角,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上楼回家,无论怎样,总要面对明早的太阳,可惜,生活好像不想给我准备就绪的机会。

“禾禾。”易屾在身后适时喊我。

我讽刺地笑了:“原来你认识我啊。”

他稳步走上前,还是松木清冽的味道,瞬间将我笼罩:“对不起,我来的太晚。”

我后退几步,和他保持距离:“易屾,我不知道我该作出什么反应,是惊喜于你还好端端的活着,还是怒气冲冲怨你三年音信全无,不过,我猜这样的经历是一般人所无法承担的,所以我恭喜你,至于别的我无福消受。”

他不容我离开,紧紧拉住我的手腕,眼中万千情绪翻腾:“……我很想你。”

我很想保持理智,很想像个成年人处理这件事,可我还是忍不住抬起胳膊,用全身力气甩开他的手。

“我不敢和你再有什么了,我怕熬过这三年,还有这样的五年,十年等着我,就这样吧。”

他还想说什么,我连忙反身跑进楼道,把他隔绝在门外。

几天后我去找李臻,她好整以暇迎接我,我没坐下:“你始终不肯说的投资人,就是易屾?”

她诚实地点点头:“是,我还在美国时,是他亲自找到我,给我回国发展的建议,当然,还有资金。”

“你找我合作,也是他的意思?”

“一半一半吧,”她大方笑道:“我不是他的傀儡,回来创业自然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合作也是我最先决定,他从始至终没说过,但我知道他心底里是希望的。”

“可我现在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我与她沉默对峙几秒。

她拿出合同,推到我面前:“开工没有回头箭,你我都是生意人,都是为了利益,无论我的钱从何而来,你都不该因为这个任性。”

我把包顺手扔到沙发上,随意坐下,脱掉不舒服的高跟鞋,自嘲:“你知道吗,很多年前,我还是捷诚的小员工时,易屾就劝我别任性,别把私人感情和商业决定掺合起来。”

“所以呢?”

“所以我采纳了他的建议,慢慢学着他的样子,也当了领导,有了自己的公司。但是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即使为了钱,我也有做不到的事。”

“他一直很喜欢你,你知道吧。”

“嗯,正因为这个,所以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依附他。”

李臻无奈摊手:“可是拒绝掉他的资金,谁来补全这个漏洞?”

我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存折和房屋抵押合同,笑着对她晃晃:“孤注一掷后,才能拼尽全力。”

她吃惊地接过来:“你……”

我没再说什么,此时的我,才逐渐理解当年易屾为了谈成科技展而抵押房子的举动。

某种程度上,我们很相似,都是适合绝处逢生的人。

李臻把开业仪式的流程和我大致说好,送我下楼:“你们应该好好谈谈。”

“应该吧,只是我还没心力应对这件事。”

“好,不过我给他发请柬了,可以吧?”

“嗯。”

太多悬而未决的,欲言而至的过往和情愫都该找个合适的时机诉说清楚。

我心里明知,却避之不及,怕什么,可能是怕听到他这三年来做的种种,都与我无关,之所以露面,是被我发现后的不得已。

我帮刀刀去幼儿园接闹闹,小屁孩是园里小红人,总要和很多朋友们都一一道别,我站在旁边耐心等待社交花蝴蝶。

“姨姨,有个叔叔在偷看你哦。”闹闹和我说悄悄话。

我抱着他转身,才看到另一边的易屾,他手里提了满满当当的玩具和零食,向我们微笑走来:“刀刀说他还在金宝贝有课,走吧。”

我把闹闹放在地上,边去找车边给刀刀发微信:“叛徒!”

她速回:“瞎说,我是大丘比特!”

我坐到驾驶位,门外的一大一小却还迟迟不上车,大眼瞪小眼,闹闹求助我:“姨姨,我想坐副驾……”

易屾显然也不想坐后面,他干脆把东西都扔进后座,单手拎起闹闹,略显别扭地抱着他坐在旁边,全程脸色铁青,我费了很大劲才憋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