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了事情的始末,陆无虞听到是爷爷和孔先生带走了藏在白树森林地柜里的东西倒是不十分意外,毕竟以山洞的结构,除了建造者,几乎没人能不留痕迹地离开,而他和江有汜纯粹是侥幸。

然而当听到爷爷查到了一直以来跟在他们身后那伙人的信息时,陆无虞却是吃惊不小。因为连日来他并没有从警方那里得到十分有效的信息,想来跟警方掌握的线索比较单一有关。既然易先生说到了这个,两人自然不会错过追问的机会。

陆无虞率先开口:“那伙人应该是属于当年潜伏在浮云组织身后的神秘组织吧?”陆无虞并不相信会在短时间内冒出这么一个对“浮云计划”如此熟悉的团伙,他更倾向于相信还是当年的内鬼勾结的那个神秘组织。

易先生肯定了陆无虞的猜测,他叹道:“其实那些文物随时都可以拿出来,但就这么随随便便拿出来,我们又怎会甘心?”话音一转,他的胸腔即刻就溢满了愤怒,“这么些年,他们‘孜孜不倦’,像臭虫,像毒蛇一样跟在我们身后,时间没有让他们放弃贪婪,他们变本加厉,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陆无虞和江有汜从没有见过易先生这副神情,整张脸极度阴郁,像是被乌云压盖的海面,怒浪滔天。两人能感觉到他的愤怒,然而他们也清楚地知道,想要这样一个存在了半个多世纪的组织付出代价,其难度可想而知。

“所以新的‘浮云计划’就是要用这文物钓出那个神秘组织,然后把他们一网打尽,对吗?”这是祖父他们那一辈人的执念,江有汜并不觉得这是偏激的做法,相反她深刻地感受到了他们的信仰与坚持,守护与承诺。

“这么些年,我们释放了各种各样的消息出去,就是为了更准确地把握他们的身份。功夫不负有心人,数十年的努力,我们终于得到了一些线索,然而想要抓到他们的头目却没那么容易。”

“既然先生已经告诉了我们这么多信息,那不如再跟我们讲讲你们调查到的这个组织的情况吧,说不定对我们接下里的行动会有所帮助。”

“这个组织最初其实就是国内的一个盗墓团伙,他们的头目是个叫海哥的人。海哥不做国内的生意,只把东西走私到国外。后来他发财了,而国内仇敌也多,所以他就来英国定居了。因为没有其他生存能力,没多久他就又开始琢磨倒爷的门道来。

海哥与国内一些盗墓团伙联系上了,专门帮那些没有走私门道,而东西又没办法在国内出手的团伙办事。同时,他在伦敦一些古董行也挂了名,帮人看东西。久而久之,他身边就聚集了一伙人,专门帮他负责这项生意。

由于海哥在国外的势力越来越大,所以国内从事这个行当的人就逐渐向他靠拢了过来。有了国内外势力的参与,盗墓、走私、转手就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圈子。这个圈子内,他们分工合作、相互掩护、相互包庇,而海哥也就慢慢地从大众的视野里隐退了。

雪村他们四人当年在国外收集流失的文物,一开始就是靠赎买或者劝说捐赠的方式,后来随着浮云组织的成立,收集的行动也进入了流程化。随着组织的壮大,同样都是文物的买卖活动,一个买进,一个卖出,即使彼此隐藏身份,也难免没有不被发现的时候。

浮云组织要做的是把流失的文物送回国内,而海哥他们则像饕餮一样把国内的文物以各种不光彩的手段倒卖出来。我们是天然的敌人,然而就是这样的敌人最后钻进了组织内部。或许他们一早就盯上了浮云组织,毕竟从国内倒出文物多少要冒些风险,而直接朝浮云组织下手却是一本万利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漏洞可钻,当时我们内部因为条例的修订正人心浮动,他们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勾连上的。浮云组织除了江伊厉陆四个发起人外,还有刘正源、孟皖新、齐泽、唐光明加上我一起五个核心成员。

一开始,我们五人都是被怀疑的对象,但后来孟皖新、齐泽和我三人一起被英国警方逮捕,而刘正源、唐光明却逃脱了。由此,出狱后,我就把调查的重点放在了这两人身上。我向当地的朋友了解情况,得知他们曾向英国政府提出保释我,却被拒绝了,说是上头有人不愿意我出去。

其后得知,与我一同入狱的孟皖新却仅仅在狱中呆了不到一周就被人保释了出去,以他的家境根本无法支付巨额的保释金,只有海哥他们才有这个能力放他出来,并行贿政府相关人员阻止我被保释出狱。

孟皖新这样做的意图是极为明显的,他就是要利用江伊厉陆四人回国的空档,把我和齐泽困在狱中,唐光明、刘正源两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掌控浮云组织。当时浮云组织在留学生团体里威望很高,只要拥有这样一个团体的支持,那文物收集活动就可以持续进行下去。

孟皖新应该是把‘浮云计划’中的第一批被调包的文物当做了投名状送给了海哥,获得了他的信任,从而顺利踏进了他们的组织。出狱后,孟皖新接管了浮云组织,成为了它在海外的实际控制人。海哥应该是看中了浮云组织在文物收集上的师出有名,如果能借用这个名义,他们就可以把那些藏头露尾的生意藏在这面正义的大旗之下。

然而孟皖新是个极有头脑,又心思缜密的人,作为盗墓头子出身的海哥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在后来的调查中,我们发现孟皖新取代了海哥成为了那个组织最新的头目。在孟皖新手中的组织,与在海哥手中时截然不同,从前那忙乱错杂的倒买倒卖,局外人或可闻风而至,但到了他手中,一切都变得悄无声息。

孟皖新让这个组织彻底‘隐身’了,我们获得的大部分关于它的线索,都是从海哥那里留下来的。孟皖新能让一个‘草莽’出身的组织变得如此驯服,也不怪他能够安然无恙地潜伏在我们五个人之中这么久。”

江有汜听易先生后面的语气,似乎对孟皖新这个人很有些特别的感情。也对,这样一个人,即使不干这样离经叛道的事,也会在其他地方做出成就来的,但他偏偏选择了这一条。

这样一个大案,内鬼只有一人,陆无虞有些不相信。虽然孟皖新能力很强,但核心成员有五人,这些人共事这么长时间,却从不曾抓到他的马脚,即使没有人从旁掩护,那也不排除没有人会瞒而不报。这种不干预,无疑是一种默许,孟皖新的野心肯定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潜滋暗长。然而事到如今,再去考证这样的行为,已没有多大的意义。

“孟皖新现在还活着吗?”江有汜不确定地问。

“或许活着,或许死了,自从2000年,他从浮云组织退了下来后,世界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2000年?”江有汜很诧异,这样一个人,在2000年都还在管控着‘浮云组织’,那说明他在暗地里做的事从来都没有被人发现过,这是怎样的伪装和手段!

“孟皖新接管海外的浮云组织后,就彻底把它的名字换了,以致我们后来调查了很久才把那个叫‘新民’的公益机构与浮云组织对上号。也许是改名触动了一部分成员的原因,孟皖新之后在‘新民’一直‘兢兢业业’,他做了许多变革,获得了不少好名声。

虽然他早就成为了盗墓组织的海外首领,但他在明面上还是把工作重心都放在了处理‘新民’的事物上。他减少了浮云组织时期私人文物收集活动,转而联动国内的地方政府寻找流失在外的文物。这样的做法既不得罪海外政府,也能名利双收,这也是他手段高明的地方。所以,在位那么些年,他都能安然无恙。”

“这么看来,孟皖新没有借‘浮云组织’做海哥那些勾当?”陆无虞有些怀疑地问道,毕竟孟皖新用尽手段得到浮云组织,总不至于是为了做好人好事吧?但从易先生的叙述里,孟皖新似乎就是个贪恋权力的人。

听到陆无虞的提问,易先生从鼻腔里喷出一丝冷哼,“他若是安分守已,又怎会有后面的这些事?蓄养那些徒子徒孙,不就是为了‘浮云计划’中的文物吗?”话语里充满了对孟皖新的不屑与嘲弄。

陆无虞和江有汜对视一眼,看来后面还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