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哑巴吧?”
“你怎么都不说话?是个哑巴吧?”
“真可怜,可惜了长这么帅,居然是个哑巴。”
在遇到纪微澜之前,我听到的最多的词语,好像就是“哑巴”两个字。
叫我“哑巴”的他们当中,也许真是嘲讽,有些并无恶意。
只是,哑巴啊,我觉得我不是个哑巴。
而且我对他们因为我而产生类似于怜悯的感情,无法理解。
虽然即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说不出来话。
在遇见纪微澜之前,我差点自己都认为自己是个哑巴了。
可是遇见她以后,我又开始在恐慌自己真是个哑巴了。
偶尔回到“庄园”,我会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
练习叫她的名字,
练习跟她说“我爱你”。
后来不知为何,练习的内容便慢慢变成了——
“我不是哑巴。”
“我真的不是哑巴。”
嘴唇伴随我的手语动着。
我实在没有想到,在未来的那些没有纪微澜日子里,这个手语陪了我那么久。
……
而我也没有想到,在有一天,我爱的玫瑰居然会问我——“小哥哥,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我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试图用眼神告诉她,怎么会,我怎么会讨厌你。
我爱你啊,我爱你啊。
只是她好像真的很难过,于是我想着说出那句我已经练习千百道的话语,
“我爱你,我爱你。”
我爱你千千万万遍。
只是,还没等我说出口,就传来了一群男孩子的嬉笑声。
“喂,纪微澜!”
“你别和这个哑巴玩了吧!他就是个不会说话而且还没爸爸妈妈的哑巴!”
我知道,这些男孩并没有太大的恶意。
可是我在那一刻确实是害怕了。
我害怕我的玫瑰嫌弃我,不要我了。
可是没想到是,话音刚落,她便立马转过身,有些发怒地冲那群嘻嘻笑笑的男孩子吼道:
“你们才是哑巴呢!我小哥哥才不是哑巴!”
我的玫瑰眸内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我的玫瑰好像生气了。
我的玫瑰似乎并没有讨厌我。
我的心底又升起了可耻的庆幸。
只是这次也没有等我。
没有等我可耻完,我又重新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少爷,夫人请您立马回家。”
“立马”两字似乎被加重了。
我心里立马就是咯噔一下,有些恐慌。
他们来了。
他们来抓我回去了。
他们在威胁我。
他们想要我妥协。
我手下一下牢牢握住了身旁纪微澜的手,低着头然后朝老管家摆了摆头。
我试图挣扎着,我试图着想要逃。
我甚至冒险地在她的面前用起了手语——如果她稍有怀疑,我就会被她认为真的是一个哑巴了。
可是怎么可以呢。
当我用祈求充满希冀的眼神看向她的时候,她一下一下掰开了我的手,然后对着笑。
“小哥哥,只是你妈妈来找你回家罢了,没事的。”
我抓住了她的手,可是她最后松开了。
怎么可以。
她怎么敢呀。
……
我记得我好像疯了。
我好像躺在了解剖过尸体的实验台上。
我感觉有管子刺进我的肉.体,
我好像眼睁睁地看到我鲜红的血液从里面流过。
我好像很疼,我应该也很疼。
我也不知道我的肉.体是不是还是存在。
虽然以前每周都要被抽血,可是,可是。
我真的忍不住了,我疼,我好像哭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变成另外一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要我叫别人妈妈。
为什么,为什么要叫我哑巴。
我知道,我知道“妈妈”只是想她自己的儿子了。
我知道她也只是一个“母亲”罢了。
但是,为什么是我来承受“罪恶”啊。
她本来就不是我的“妈妈”呀。
终于,我好像听到了黑暗中的一声。
“放过他吧。”
“他真的太痛苦了。”
是啊,放过我吧。
我真的好痛苦。
我的心好疼。
我被送进了另一个无边无际的黑色牢笼。
那真像是一个角斗场,里面的人都是猛兽老虎。
而我是唯一的肉——在砧板上任人宰割。
我从此在刀尖上想着活命,在猛兽身旁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我饿,我困,我累,我疼。
但我还要活着啊。
因为,我知道,我的玫瑰还在外面的。
我要出去,我想出去,我必须出去。
有时候夜里我疼得太厉害了,也会用自己的头去撞击着床头。
我睡不着,我失眠了,但是我不敢吃安眠药。
我害怕吃了后,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于是,每在夜里一个人的时候,我便开始举起手在黑暗之中,然后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手势。
“我、真的、不、是、哑、巴、呀。”
我不是哑巴,我真的会说话啊。
就好像眼前真的有我的玫瑰。我得告诉她,我真的不是哑巴。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我从那个地方出来了。
我赢了,我在那个地方赢了,我活下来了,我可以去找我的玫瑰了。
外面的世界变了很多,光亮重照的一下子刺得我的眼睛生疼。
我找了我的玫瑰很久很久,因为我的玫瑰搬家了。
后来,我在一个叫城南一中的地方,找到了我的玫瑰。
……
可是我的玫瑰已经把我给忘了。她好像不记得她曾经当尾巴的那个“小哥哥”了。
这让我曾多次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做了一场“镜花水月”梦。
可是不是的啊,她还是那个样子。
就算她穿的不再是红色公主裙了,而是一身非主流黑色皮衣。穿的不是水晶鞋而是铆钉鞋。不是黑头发而是银头发,我也知道,我也可以看出来。
她就是我的玫瑰啊。
她是被我印在灵魂里的那个烙印啊。
……
表面上处下风的是她,所以,我真的骨子里的卑劣,我用了一些不太上得了台面的手段。
我引诱我的玫瑰自己走向我。
多少人爱她美丽容颜。
多少人爱她青春活力。
我真是她虔诚的信徒。
即使后来,我的玫瑰和枪共眠,就算她垂垂暮老而去,我也只爱她,生生世世。
……
今天又下雨了,我忍不住想起了我第一次看见我的玫瑰的场景。
那天还是在下雨,我浑浑噩噩在那个名为学校的地方过了一天。
管家还是来着着那辆黑色的保姆车——我叫它“CAGE”,来接我。
我坐在黑色的保姆车上,一双狭长的眸子,毫无聚集光点地怔怔地望着窗外。
天空真的是灰蒙蒙的。
中途,我不知为何居然喊了一声“停”。
管家很吃惊,因为这么久以来,我从未和他们说过一句话。
于是,车很快地便停下来了,我的眼帘里就这么映入了一个女孩子的身影。
她穿着一件红色公主裙,光着脚正肆无忌惮地踩着地上的水坑,明明浑身上下都笑得真的是明媚又张扬。
她就像是我花园里的那朵娇艳的玫瑰花。
我有些迷了。
似乎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么一个这么热烈的存在。
也许,我也没想到,就在车上的那轻轻一瞥,我看见的会是我的一生挚爱。
—我叫傅清泽,清高的清,福泽的泽。
是纪微澜的傅清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