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你,相信你自己也有了一些猜测。”

明笙闭了闭眼睛,一字一顿,一双眸犹如死寂,

“顾清哥哥和顾淮哥哥,是亲兄弟,对吗?”

紧接着,明笙听到了顾迟行在电话的另一端笑,笑的很怅然,笑的很无奈。

“笙笙啊笙笙,你真是太聪明了。舅舅就知道,你一定发现了。”

“是啊,我发现了,我还发现,明家和顾家,就是一个罪恶的深渊。”明笙的声音里隐隐透着一股决心,听得顾迟行心一颤,“你想做什么。”

明笙此刻已经脱离了那悲伤的气氛,她现在很冷静,很理智,但不能否认她不是一个疯子。

她是一个很理智的疯子,一个为了叶余深可以奋不顾身的疯子。

“我说了啊,明家和顾家就是一个罪恶的深渊。”她的声音很轻,可电话另一边的顾迟行听得清清楚楚,“舅舅,我们都是凉薄之人,都有自己在乎的人。”

她的眼睛透过落地窗看向远方,飘飘渺渺,迷迷茫茫,“都有自己在乎的,想要守护的人。”

一瞬间,顾迟行明白了明笙的意思。

“你还想继续跟我把这局棋下下去,不计后果的分个输赢高下。”

“是啊。”明笙轻飘飘的承认了,她说,“我是明家和顾家的女儿,既然是罪恶的深渊,当然是毁掉比较好,我,当然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舅舅,您说,这样一个深渊,我怎么忍心舍得把深深拉进来呢?我那么爱他,怎么能忍心他被我拉入黑暗。”

“你就没有想过你自己有多渴望光!”冷静如顾迟行,也被明笙的决心震撼到了。

漆黑的夜里,空寂的房间,孤独的明笙。

她缓缓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投射进来的月光。

就在她即将碰到月光的那一刹那,她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一般,迅且快的把手收回来,不敢去碰,眼底有深深地无奈。

“他所求,便是我所求。”

“他所想,便是我所欲。”

“他所忌惮,便是我仇敌。”

“他所希望,便是我心之所向。”

“舅舅,两个人下棋,总是要有一方输,我不想输,也不能输,我更不想后悔。”

“万里红尘,十丈软红,我不入,不碰,不沾。”

“从前我在神坛之上理所当然的高高在上,现在我待腻了,想走下来。”

“如果我不愿意,没有人能够强迫我,同样的,如果我不愿意,没有人能够劝得动我。”

“我说好了,会给叶余深一片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这些我都能给他,堕入黑暗又能算得了什么。”

“舅舅,今天的话,您千万保密,明笙是一个疯子,请您切记,切记。”

她的嗓音轻的过分,但就这些话,已经拼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她能给他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可是给不了他四海笙歌。

是她,愧对这个名字,愧对她的姓氏。

唇角有鲜红的**流出来,明笙拿过纸巾擦干净,打开灯。

刺眼的灯光照的明笙很不适应,她去浴室洗漱了一下,倒在**。

而卧室隔壁的琴房,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沐浴着月光。

——

一觉醒来,林枳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久了,她的迷彩训练服上还沾着晨起的露水。

禁闭室的房门被打开,这里守着的人也已经被林枳支开,明笙倚着门框,漫不经心的笑。

“这么快就把我的训练服拿来了。”

“少贫嘴。”林枳把训练服塞到明笙怀里,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明笙,“喏,我看你之前挺喜欢戴这个的,正好这个扔在你家的茶几上,我就顺手给你一块带过来了。”

明笙接过来,浅浅的勾着唇角笑,尤其是看到林枳随意的动作时,眼底的笑意越发浓郁。

而后轻飘飘道,“知道这东西多少钱吗?”

“多少钱?”林枳配合的问了一句,心里暗地想这玩意能被明笙花多少钱买回来。

“三千万。”

林枳没多大反应,就是觉得这个价格有点高。

明笙慢悠悠的补充了一句,“美金。”

这下好了,林枳看着那手链的目光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位祖宗,而看向明笙的目光则是像看一位煞笔。而且还是脑子有坑有洞的煞笔。

“你脑子没坑吧,花这么多钱买这么一个小玩意。你是钱多了烧得慌是吧?”

明笙呢,就是漫不经心的笑,轻飘飘的应,“是啊,钱多了烧得慌,虽然说我是为了华夏好,但是我都落到这地步了,总不能到最后把我辛辛苦苦赚的钱都充公了呀,所以我就尽情的花喽。”

“以前没见你这么看重金钱,黑卡这种东西,不是你一抓一大把的吗?”

明笙嘲讽的瞥了林枳一眼,“那是明家的笙小姐,不是一无所有的笙小姐。”

“都差不多,差不多。”林枳打着哈哈,突然脸色严肃,压低声音道,“你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是啊,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明笙眸光深深,漫不经心道,“棋还没有下完,就算是有,我也不会用。”

此时的明笙,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锋芒毕露,看的林枳怔怔的,仿佛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纵横帝都的笙小姐又回来了。

额头一疼,林枳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正好看到明笙收回刚才弹他脑袋的手。

那双眼睛中有着看透一切的淡漠,面前的人缓缓开口。

“别总是沉浸在过去,回不去了,有什么好回忆的?”

林枳轻笑,“那是我们的青春。”

明笙低着头,不紧不慢的戴上手链,道,“别再追忆过去了,对你,对别人都没有好处。”

林枳只是淡笑。

你有没有遇到这样一个人,看到她时,就仅仅是看到她时,就能够想起,你们曾经年少轻狂,鲜衣怒马的曾经,这样的人,惊艳了你整个青春年少的时光。

“我能等到你和叶余深的婚礼吗?”

明笙抬头,微微挑眉,道,“等不到了。”

“为什么?”今天的林枳格外执着。

“做完了这件事情,我就不想爱他了,我累了。”

这是假话,也是真话。

“笙笙。”林枳无力的开口,“你回来吧。”

明笙轻哂,“这八年,这句话有无数人跟我说过,我仍然是一意孤行。”

“回去吧,林枳。”

禁闭室的铁门关上,连带着关上禁闭室的一片黑暗。

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一些人去不自私的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这些人里,有明笙,有叶余深,有林枳,有钟黎,有千千万万的华夏军人。

为了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不过付出一条命而已,这能算什么代价?

黑暗中,明笙扬起嘴角无声的笑了,她换好迷彩服。

久违的衣服重新穿在身上,明笙的指尖微微发颤,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穿过这身衣服了。

还好是黑暗,没有人能够看到明笙脸上的悲哀与沉默。

此刻的她虽然没有收到消息,但是靠猜也猜得差不多了。

外面,一定闹翻了天了。

——

明家。

“去联系你的外公,准备一下。”明翊一身疲惫,开始发号施令。

明骁沉默的点头,给顾老爷子打电话之前,看着明翊,问了一句,“爸,笙笙到这一步,您知道吗?”

“如果知道,她现在绝对不会待在禁闭室里,而是待在华耀传媒或者明家。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女儿,就算……我也不能任由她被欺负。”

——

顾家。

“小清,笙笙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啊!”

顾老爷子老泪纵横,无力的捂着脸。

顾清站在一边,眼眶微红,唇角带着沉重的苦涩,“爷爷,相信笙笙,也相信二伯对姑姑的感情,笙笙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你不懂,你不懂!”顾老爷子的声音几近绝望,“你不知道,为了叶余深,笙笙她要做弃子啊!”

——

叶家。

“怎么回事,笙笙怎么会被——”得到消息匆匆赶到叶家的秦茗直接进了叶父的书房,一把抓住正在伏案工作的叶父,神色是掩盖不了的焦急。

叶父看向坐在一边沙发上,从昨天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的叶余深,无奈的叹了口气,“笙笙只是暂时被关在了禁闭室里,一时间还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如果上了军事法庭,那就难说了。”

“什么!!”

秦茗惊讶之余无意识放开了拉着叶父的手,下意识后退几步,像是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就连声音都带着颤音。

“你说……笙笙会上军……军事法庭?”

叶父无奈的点头。

秦茗至今都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有些语无伦次,“你……你在骗我是不是?笙笙……笙笙她……她这么乖,怎么可能上军事法庭呢?没错,笙笙这么乖,怎么可能会上军事法庭,她是那么乖的一个孩子。”

到最后,秦茗只剩下自言自语了。她看看坐在沙发上从她进门到现在一言不发的叶余深,又看看保持沉默的叶父,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