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临时确定的行程，只订到了一大早的航班，还是经济舱有人退票空出来的座位，不过成天爱已经很满意了，能按计划出发就是最好的。
登机以后，她隔壁的座位好长一会儿都是空着的，她还以为没人，想着自己倒还幸运，这一程不用跟人一起挤了，直到旁边落座的人带来的气流拂动了一下她的头发。
她一回头，看见一张熟悉无比的侧脸。
许斐：“……”
两人都沉默了一下，很想装作没看见彼此，但又很想探听一下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你约了几点？”
“你呢？”
“还没定，到了再看。”
“这么巧，我也是。”
“没骗我吧？”
“骗你有什么好处？”
“那也是。”
尴尬地说了两句话后，两人也知道没什么意思，又恢复到仿佛不认识的状态。飞机很快起飞，在气流的影响下，成天爱开始有些昏昏沉沉，本来因为突然出差，昨晚一晚上她就没有睡好，再加上最近不知为什么，总是很容易疲累，很快她就陷入了睡眠之中。
许斐并不困，他昨晚睡得很早，而且在飞机上也睡不安稳，时不时就会被吵醒，他不喜欢这样，干脆就不睡。飞机平飞后，他掏出平板，打开自己一早下好的电影，戴上耳机，准备借此消磨一下。
电影还没播到五分钟，他感觉右肩上一沉，浑身顿时僵硬得像块石头。
“喂——”
许斐小声地提醒身边那个人，但是只换来了她的头发像野草一样地往他脖颈处蔓延过来，而且肩上更沉了。他当然知道成天爱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冲着两人之间的过节，她如果现在有意识，恐怕会吓得跳出飞机，也不会在他身上停留半秒钟。
虽然他并不是个小气的人，区区一个肩膀而已，但为免成天爱一会儿反咬一口骂他占便宜，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未雨绸缪的。
于是，他伸出左手，罩住成天爱的脑袋，像掷铅球一样，将她往另一侧推过去。
砰！
他没想到才这么会儿，成天爱已经睡得死沉，身体完全没有一点儿自控，顺着他的力道直接就倒向另一侧，脑袋在墙上狠狠地磕了下。
声音在安静的机舱里格外突出，所有人纷纷侧目。许斐正襟危坐，目视前方，假装刚刚的事情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成天爱摸着脑门睁开眼睛，飞机遇到了气流？她把安全带拉紧了一些，坐直身体，很快又觉得睡意袭来，浓重得她无法支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条鱼又在跟她搞鬼。
不到几秒钟，她又倒在了许斐的肩膀上。
许斐握紧拳头，调整呼吸，他真的很难不怀疑她是故意的了，这才一分钟不到——
他低声警告道：“成天爱，大庭广众的，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成天爱没有任何回应。
许斐使劲抖了抖右肩膀，他不相信她没听到，装什么傻？但不论他怎么抖，成天爱就是无动于衷，分明是故意的，这种抖法猪都不可能睡着。
他终于怒了，像几分钟前一样，又丢了次铅球，这次更用力了一些。
砰的一声再次在机舱里回响。
“你干什么！！”
一个声音突如其来地响起，许斐愣了下，一转头才发现声音来自跟他隔着过道的一个中年女士，她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你是不是个男人啊？刚刚我就看你推过那女孩一次了，我忍着没揭穿你，你又来？”
许斐有些尴尬，解释道：“呃，我们是认识的。”
“认识的又怎样？认识就可以这么做吗？那家暴岂不是不犯法了？”
中年女士加大了嗓门的力量，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
“长得倒是人模人样，自以为了不起是不是？觉得被小姑娘爱慕，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我最看不起的就是家暴男，尤其是你这种长得好看还家暴的！”
“什么家暴？谁家暴？”
“好像是有个男的。”
“就在我前面，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是个家暴男。”
坐在“案发现场”附近座位的人开始热情地给前后座科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有这个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样。”许斐开始紧张起来，尤其是周围的人目光都聚集了过来，让他顿时感觉不妙。
空姐听见**，从操作间走出来，那位女士立刻像打小报告一样地跟空姐汇报，空姐立刻走到过道，隔着座位呼喊：“女士？女士？”
成天爱毫无反应，后座的乘客在空姐的求助下站起来，拍了拍成天爱的肩膀，她还是没有醒过来。空姐暗道不好，该不是晕过去了吧？她不敢随意挪动乘客，怕造成二次伤害，只能往回走。
“不行，我去报告一下机长，看看要不要返航。”
返航？没这么严重吧？许斐脸色大变，开始晃身边的人：“成天爱，醒醒啊，别装了，闹大了！”
“你还想干什么？！”过道的那位女士大喝一声，嗖一下站了起来。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站了起来。
许斐欲哭无泪：“成天爱，我求你了行不行？姑奶奶！”
像是受到这声姑奶奶的感召，成天爱终于有了点反应，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怎么了？”
许斐立刻按服务铃，空姐折回来，跟成天爱确认：“女士您有什么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医生？”
“我没有不舒服啊。”成天爱不明所以，虽然她脑门好像是有点点疼，不过也不至于要看医生吧。
空姐松了口气，其他人也松了口气，要真是返航，那可就麻烦了。那位打抱不平的女士松完气又狠狠地瞪了一眼许斐，满脸都写着“你再敢动手害我们返航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成天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云里雾里地问许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许斐咬着牙齿，挤出一个字：“没。”
“好累啊，也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一沾枕头就想睡。”成天爱自顾自地说。许斐转头看她，有一瞬间还怀疑她是不是在演戏，这才发现她眼圈有些浮肿，不仅如此，似乎整个脸都有些水肿。
虽然以成天爱的底子，就算再肿个几圈，放在人堆里也是拔尖的，但许斐确实有些讶异，他很少见到她那么不在状态的状态，就好像……他甩了甩头，把念头从自己脑子里甩出去，虽然是竞争对手，也不能咒她得病吧？
他叹了口气，像是为了赎罪，把外套拿出来，叠了叠，递给她：“拿这个垫着脖子吧，会睡得舒服点。”
“啊？”
“要不要，不要就算了。”
成天爱赶紧接过来，不要白不要，她的外套放在行李箱里，一时半会取不出来，而且也不够厚。男生的外套就不一样了，布料多，叠起来跟个小枕头差不多了。
她心安理得地把“小枕头”往自己脑后一垫，很快又进入了睡眠。
成天爱做了个梦，这一回倒是没有梦见那条锦鲤，却梦见了读初中的时候，阳光从教室窗户洒进来，她坐在第四排的位置，英语老师正在讲新一课的要点，在黑板上板书，教室里很安静，除了老师的声音，就是同学们在纸上抄写的声音。
但她却在开小差。这一堂课的内容她已经预习过了，事实上，这一整个学期的英语课，她早在寒假期间就已经预习完了，册子都做了两套了，她去老师家看见过老师用来编写课件的书，自己从书店买了同样的一本，把上课笔记也提前做了。
为什么要这样？她自己也不懂，可能就是太无聊了吧？
下课的时候她被英语老师喊到了办公室，第一次受到了批评。老师觉得她骄傲了，学习态度出现了偏差，需要警醒她。
“成天爱，虽然你科科都是全年级第一，但你要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人赶上的。”
成天爱觉得很奇怪，她明明看了书，一个要点也没落下，怎么就会被人赶上呢？但她不想和老师辩解，她决定默默地接受批评。
可好死不死的，这时候三班班长许斐走了进来，手里抱着收上来的一摞子英语作业，他同时也是英语课代表，他们班的英语老师，凑巧和成天爱他们班是同一个。
他从一进门就发现了站在英语老师面前一脸委屈难堪做错事模样的成天爱，他的脚步简直一下子变得轻快起来，跟只小兔子一样地蹦到了老师面前。
“老师，这是今天的作业。”
“放下吧。”英语老师的注意力并没有被许斐吸引去，继续教导着成天爱，“老师知道你聪明，但是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
许斐在旁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成天爱瞬间就怒了，关他什么事？他在这点个屁的头？然后她开口了。
“老师，我觉得您说的不对。”
“哪里不对？”英语老师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我不听课不代表我落下了功课，我聪明也不代表我会骄傲，我只是有自己的节奏而已。有些同学上课是很认真听讲，连上体育课都不忘抱着单词本在背，那又怎样？还不是每次都考第二？”
许斐瞪大眼睛。
“成天爱你够了，现在又不是我针对你，冤有头债有主，你骂老师啊。”
“嗯？”
许斐在英语老师侧目狠狠一瞪中闭上了嘴。
英语老师怒火烧心，这一届的学生是越来越难带了！
“你们俩，给我去走廊罚站！”
虽然课间只有短短十分钟，刚刚这会儿已经用去了一半，英语老师这口气还是不出不行。
于是，那天路过老师办公室的同学都看到一个奇景，全年级第一名和第二名一起站在门口罚站。那时候的学生心思简单，但也复杂，那可是年级第一和第二名啊！！他们能有什么让老师挑刺的呢？除非是——早恋。
早恋！多么可怕，又多么喜人的两个字。
短短的五分钟罚站时间，在上课铃打响之前，全年级成绩最好的两个人因为早恋被罚站的消息就传遍了所有角落。
那是成天爱读书以来最黑暗的一天。
从梦中醒过来，成天爱看着前面的座椅后背松了口气，好在不是真的，她已经毕业很久了。
机舱里传来马上要降落的通知，她把外套还给许斐，为了缓解尴尬找了个话题：“电影好看吗？”
许斐表情有些古怪，点了点头。
成天爱：“讲什么的？”
许斐：“……”
不就是一部电影嘛，需要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吗？成天爱没兴致维持友好了，靠着窗口假装欣赏风景，很快飞机降落，她一刻也没停留，挤着人堆下飞机，取了行李后便直接打车去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