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认知对于许斐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他从没想过有这个可能性，即便是在自己自己的电脑手机里留存成天爱的照片时，他都一直笃定是为了激励自己，不能忘记超越对方。
他看见成天爱朝他走过来， 已经跨越了安全距离，她的脸几乎凑到了他的鼻子前，她想干什么？
许斐心跳更快了。
“看见我后背这个洞了没有？一会儿跳舞的时候记得帮我挡住，知道了没？”成天爱突然背过身去，小声地对他说。
一盆凉水浇下来，许斐瞬间心如止水。果然，刚刚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就说嘛，他怎么可能对成天爱有什么非分之想？
他顺着她的指示低头看了眼，果然在她后腰处看到了一个手指大的裂口。他不懂，裙子破了为什么不换一条？
“你以为我不想换啊，本来想穿另一条的，卡屁股了。”
许斐面红耳赤，有必要这么不当自己是外人吗？再说了，这怎么挡？跳舞，又不可能一直把手放在她腰间，就算能，他也不想这么做。
“你去找个针线缝一下啦。”
“来不及了。”
确实是来不及了，音乐声已经响起，成双成对的人滑入舞池，许斐没办法，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第一个曲子是慢四，对于敢参加这个比赛的人来说，不算什么问题，都跳得游刃有余，除了许斐。
他要分心帮她遮住后背的那个洞，而且每次不得已离开，再回去的时候，一触碰到那小块**的皮肤，他的手都仿佛触了电一样。
他甚至想立刻假装崴脚，以结束这种非人的折磨。
“我知道你很失望，毕竟我不是林蓁龄，”看见许斐五官扭曲，一脸不自然，成天爱无奈道，“但有人跟你搭档就不错了，别嫌东嫌西的。”
“自大如你，也会觉得自己被人嫌弃吗？”
“也就是你，换了别人谁敢嫌弃我？”
许斐勾起嘴角，这句话听起来居然有点令人愉悦？
“当然了，咱俩彼此彼此，我看不顺眼的，从小到大也就你一个。”
刚勾起来的唇角瞬间又垮了下去。
许斐翻了个白眼：“那你还跟我搭档？”
“我想赢啊。”成天爱说出自己的目的，“你不觉得余卿说的很有道理吗？如果咱俩搭档，就可以代表公司，要是赢了，可就是大功一件。”
话毕，音乐突然切换到快节奏，是一曲桑巴，两人立刻调整状态，暂停了交流。
林蓁龄得到何敏的同意，从后台匆匆走出来的时候，看见许斐和成天爱在舞池里已经开始比赛了，只能远远看着。何敏计策奏效，在她背后露出了笑容，言语却带着遗憾：“哎呀，来不及了，这许斐也真是的，你不来他可以不跳啊，怎么说换舞伴就换舞伴了？”
说着拍了拍林蓁龄的肩膀：“我看这小子对你也没多上心，我就说，你应该把重心好好放在工作上，女明星的花期可是很短的。”
林蓁龄心情其实很清楚，何敏刚刚是在故意拖时间，自己非要上台，何敏也拦不住。但她还是任由何敏拖着，她想看看，如果自己不出来，许斐会怎么做。
现在答案有了，她虽然不意外， 可也无法掩盖失落。
“我去换衣服了。”她对何敏说，转身又走向后台。何敏偷偷松了口气，多亏这个许斐心猿意马，要不然公司回头又得怪她没看好艺人。
桑巴的曲子很快切成探戈，许斐和成天爱贴近彼此，又继续话题。
“你的脑子里除了工作还有什么？”
“还有工作。”
“成天爱，我拜托你想想自己行不行？”
“我这不就是在替自己想吗？”
“你要是替自己想，就应该早点辞职，好好治病。”
“我知道了，我心里有数的。”
成天爱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许斐心里一团火，每次提到这件事，她就是这个态度，哪里像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人？
“我答应替你保守秘密，不代表我想当你的帮凶，如果有一天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听到许斐咄咄逼人的口气，成天爱也怒了。
“谁让你交代了？关你什么事？”
“好啊，我立刻就回去告诉你爸妈。”
“有本事你去啊。”
“去就去！”
嘴上这么说，舞步还在继续。成天爱冷笑一声：“不是要去吗？”
许斐咬牙切齿：“跳完就去！”
然而两人终究是没能过关斩将，第七分钟，成天爱攀着许斐一个后下腰时，只感觉腰身处一阵松快，再起来时，裙子裂了大半，整个后背顿时一览无余。
许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下西装外套，包裹住成天爱，然而记者的相机并没有间断地一直在拍摄，这一幕显然逃不过相机的捕捉。
成天爱瞬间脸色发白，仓皇地逃下舞台。
许斐想追过去，又担心记者捕风捉影，胡乱编造新闻，好在，余卿立刻跟了过去。余识也立刻让下属去跟那些媒体沟通，务必别伤害到无辜的人。
成天爱从后台一路跑进更衣室，关上门躲在里面，直到余卿敲门，才打开了一条门缝，让余卿帮她把衣服拿进来。
“没事的没事的，我哥已经去做事了，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事。”对余识的人脉，余卿还是有信心的，而且刚刚许斐动作那么快，估摸着现场的人可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呢。
成天爱已经平复了大半，刚刚一瞬间她的确有些惊慌，不过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都什么年代了，难道女人走个光就不能见人了吗？再说自己又不是故意的。
倒是不知道这个意外会不会坏了余识的宴会，现在的媒体经常正事不报道，就知道逮住花边新闻狂轰滥炸。
不过余卿既然说了余识会搞定，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成天爱换回自己的衣服，走出来，决定今晚就先到这了。余卿点点头，让她回去好好休息，说还要去追究今晚准备服装的工作人员的责任。
成天爱劝她算了，这样的意外，谁也不想的。
从会展中心走出来，风有些凉飕飕的，天也阴了许多，成天爱缩了缩肩膀，突然想起来许斐的外套，她给落在换衣间了。
刚打算折回去，一回头就见许斐站在她身后，臂弯里正挂着那件外套。他手臂一垂，外套溜到他手心里，他顺势一抖开，披在了她肩膀上。
成天爱愣愣地看着他。
“抱歉，今晚连累你了。”
“连累？你连累我什么了？”
成天爱以为他是在故意讥讽她，但她却出奇地平静。
“如果我不出状况，你应该已经赢了。”
“我们不是一队的吗？”许斐打断她，“既然赢是一起，输当然也是一起。”
成天爱的眼睛微微放大，眼前这个人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不是她印象中那个讨人厌的小气鬼和自大狂了。他居然没有对她落井下石。
“谢谢。”
良久以后，她才轻声吐出这两个字。
两人一起往停车场走，一路安静得很，谁也没有开口。许斐拿眼角余光看她，几次想开口，又闭上了嘴。
然后，成天爱停住了脚步，她的车子就停在停车场出口的位置。
“那就这样，我先回去了。”
这么快？许斐愣住，他以为他们至少要在停车场里转悠几分钟才能找到车的。情急之下，他只能开口。
“我……那个……你要不要……”
“什么？”
“就是，坐……坐……”
“做什么？”
“坐我的车回去！”
许斐突然挺直腰板，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因为害怕被拒绝，就放弃做正确的事。
成天爱愣了下。
“我有车。”
“我知道你有车。”
“那你还问？”成天爱宛若看智障的表情，“再说了，坐你的车回去，我明天还得自己来这边取车，我疯了吗？”
说完，她拉开车门钻进去，啪一下关上了车门，嗖一声地走了。
许斐懊悔地刮了自己一个嘴巴，然后也赶紧找到车子，跟着离开。
半路上下起了大雨，整个城市被淋成了落汤鸡。成天爱将车停在红灯路口，看着雨水在前窗流淌，雨刮器来回地刮过，陷入失神。
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呢？从那条锦鲤出现到现在，她拥有的就像手心里的沙，一点一滴从指缝里溜走，握得越紧，失去得越快。今晚的事情看起来像个事故，可只有她知道，那不是事故，而是必然。不管她再努力，再想抓紧一切，最后都会被证明是徒劳。
也许像许斐说的，她应该豁达一点，摊开手掌，面对命运，可她实在不甘心。难道就只有这一条路吗？不走到最后一刻，谁知道没有转机呢？
她不能放弃，她做不到，可她好累，真的好累。
成天爱将脑袋靠在方向盘上，哪怕红灯只剩下三十秒，她也撑不住了。她在脑海里倒数着红灯，二十九、二十八……
许斐开着车紧跟在成天爱的车子后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车里的动静，好在，一路上都没什么异样。刚刚从会展中心出来的时候，她脸色那么差，一看就不对劲。他应该再坚持一点的，丢个脸有什么关系，总好过让她自己开车然后在路上出事吧？
这么多年了，面对成天爱，他还是没来由地畏缩，不愿意在她面前低头。
红灯还有三十秒的时候，他看见前面车子里的人在方向盘上趴了下去，整个心顿时提了起来。
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驾驶座上的人却丝毫没有要起来的征兆。红灯转绿的瞬间，后头的车子开始疯狂按喇叭，但成天爱却依旧趴在方向盘上。
许斐当机立断地开门下车，他就不该让她自己开车回家！现在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什么情况，他不帮她，还能有谁帮她？
他快步走向成天爱的车，然而就在他即将绕过她后车的时候，他看见成天爱弹坐了起来，车子也瞬间开动。
他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后车的司机们也把怒气转向了他这边。
“你走不走啊？”
“马路你家的吗？”
“叭叭叭叭叭叭！”
神经病啊，关他屁事。但众怒难犯，许斐只能赔着笑脸，急忙回到车里。这一耽搁，他也跟丢了成天爱的车，好在，回到家的时候，他看见成天爱的房间亮着灯。
许斐长长地松了口气，总算放下心头大石。当然，压在他心上的石头不止一块，但比起成天爱的病，其他的，都不过是小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