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找回思绪,问道:“你刚刚说,你不能拖累父母,是什么意思?”
就算她知道了白越和天笑的事,了不起也就是取消婚约,为什么会觉得是拖累父母?
成天爱低头抹了把脸,将白越以父母的债务要挟的事情告诉了他。
“你一定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被钱逼到绝路吧?我也没有。以前我总觉得,这是我最不需要考虑的问题。我既不生在一个贫困的家庭,也没有什么不安于本分的家人,我还聪明努力,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可事实是,我们每个人都想得很好,都没有预设过风险,却都出了纰漏。而最大的问题就是我,如果我和白越分手,我爸会立刻面临巨额的债务,我们全家的生活会毁于一旦。”
“所以你就打算妥协?”许斐语气严厉。
“是不是很不像你认识的我?”成天爱惨淡地笑了笑,“也许这才是真的我。”
她早该放弃了,从锦鲤出现的那一刻起,一直以来的坚持,都只是徒劳而已。是她以为自己可以扭转一切,抱着那不切实际的幻想拖了这么久,到头来什么也没有改变,反而让她和天笑之间陷入了这样扭曲的关系。
她本来以为,她可以最后任性一次,可现实彻底击垮了她,她多希望父母面对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心疼她这个女儿,而不是担忧以后的生活。她卑微地向他们祈求最后一点希望,可他们回应的,只有质问和不理解。
“如果这个世上,连你的家人都不能站在你这边,那你还有什么挣扎的意义?又为了什么而挣扎?”
“为了你自己!”
坚定的话语从许斐的嘴里出来,带着不可撼动的力量。他看着她,坚定道:“在医院的时候,我们不是谈过一次吗?你说,你要的未来,就是你家人的未来;我说,你也是他们的未来。可未来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我们谁也看不到对方的,不是吗?
“既然这样,父母不理解你,不也是很正常的吗?如果连你自己都放弃,那你不仅断送的是自己的未来,你也在断送他们的未来。难道你要把自己的下半辈子押注在白越身上吗?”
成天爱愣愣地看着他,脑子里思考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突然,她好像恍然大悟一样,眼底的迷雾彻底散去,目光变得坚定。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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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家的客厅里此时气氛一片压抑。这是很正常的,在这种多事之秋,成父成母恨不得与世隔绝,以免外人知道自家正经历什么,就算跟许家当了这么多年邻居,交情比有些亲戚还要深厚,但在这种家事上并没有什么例外。
成母给许斐倒了杯水,与其说是为了招待他,不如说是为了缓解她自己的紧张,她的目光已经在丈夫女儿和他之间来回好几遍了。成父看着还算冷静,但那张脸上的神色怎么也称不上好看。
至于许斐,成天爱观着,他倒是很淡定。
但不管如何,她决定速战速决。
“你们不是想知道我和白越分手的理由吗?我知道我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所以我约了许斐过来,这件事他是知情人。”
听到“和白越分手”这几个字的时候,成父的眼睛张了张,显然有些紧张,但想到是许斐,他又缓和了一些,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心里有数。
成父看着女儿:“你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成天爱深吸了口气,她很清楚接下来的话会对父母造成什么样的打击,但她没有办法,如果不给他们一个理由,他们就会去问白越,一旦白越说出实情,这个家以后就永无宁日了。她太清楚父母的底线,也很清楚天笑的个性,一旦冲突爆发,这个家会瞬间支离破碎。
她不能看着悲剧发生,她已经做好准备,不论结果如何,只要能让他们接受她和白越分开的事实,她什么后果都可以承担。
“如果我说,是我变心喜欢上别人,所以想和白越分手,你们还会坚持让我和白越在一起吗?”
话刚落地,成天爱看见父母的神情瞬间凝滞。
成父摇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成母也不相信:“前不久你和白越才高高兴兴地要订婚,怎么可能说变心就变心?”
“爸,妈,你们应该知道,任何事情我一旦确定就不会犹豫。哪怕我是昨天才爱上别人,今天也一样会和白越分开,这跟时间长短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你从小到大对感情这回事就慢热,二十多岁了才第一次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白越。如果非要说你在这短短两个月里就喜欢上另一个人,我怎么都不会相信的,别人可能不了解,我还能不了解我自己的女儿吗?”
成母的语气异常坚定,虽然孩子成年以后她便很少插手她们的生活,但不代表她这个妈妈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说她这辈子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就是生了天爱这个女儿,她聪明、自律、善良,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更何况是伤害自己最爱的人。
听到这番话,成天爱内心淌过一丝暖意。今天早上的时候,她几乎万念俱灰,想到父母心里第一位的事竟然不是她的幸福,而是她和白越这段婚姻所带来的一切,她一度想过放弃。可现在母亲的话又让她找到一丝希望,只是她不明白,母亲既然笃信她的为人,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她的选择呢?
她落寞道:“我知道你们不会信,所以我叫了许斐过来。我说的是真是假,你们可以问他,你们应该信得过他,对不对?”
成母像是求救一般地看向许斐。
许斐神情严肃地开口:“其实这件事我已经藏在心里很久了,也有好几次想跟叔叔阿姨说,只是我觉得自己并没有这个资格和立场进行干涉,也不应该背着当事人做这种事,所以就算心里有再多的不安和愧疚,我也没有透露半句。我想不论怎样,也应该是由天爱来决定告不告诉你们这件事。”
成母眼里原本怀着希冀的光,听到许斐这几句话,瞬间晦暗下去。这么说,难道一切都是真的?
“是真的,虽然我知道叔叔阿姨一时间可能很难接受现实,但是事实如此,迟早都是要面对的。你们都希望天爱幸福,如果她已经不爱白越,勉强在一起又怎么得到幸福呢?人这一生这么短暂,难道你们希望她留下遗憾吗?”
最后这句话让成父成母的脸色瞬间起了变化,他们陷入沉默,眼里似乎有什么思绪流动,一时间整个客厅里鸦雀无声。
成天爱见状,内心松了口气,她没想到同样的话从许斐口中说出来,比自己说的效果强多了。也许对父母来说,他们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需要一个接受过程罢了。
她很庆幸自己没有放弃,幸好许斐点醒了她,否则,她差一点就真的妥协了。如果那样,她的下半辈子还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好了,事情解决了,她要烦心的事就只有一件了,如何把家里欠下的债还上。
成天爱给许斐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可以功成身退,然后便准备下送客令。就在她从沙发里起身的瞬间,许斐突然再次开口。
“其实叔叔阿姨也不用那么难过,你们还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身份,也许知道了,你们会发现他更适合天爱呢。”
成天爱瞪大眼睛,好端端地他自己提起这茬干什么?怕穿帮不了吗?
成父如梦初醒,满脸急切:“你详细说说。”
许斐:“他是我们公司的中层管理,毕业于名牌大学,年轻有为,高大英俊,工作能力也很强,很受领导重视,未来很有可能会晋升为高层。 最重要的是,他性格乐观,心地善良,没有不良嗜好,而且从不乱搞男女关系,至今只有过一段恋爱,就是您的女儿。”
成天爱目瞪口呆,强烈的不祥袭上心头。他说的该不会是……
“没错,”许斐挺直背脊,“我不能再瞒着叔叔阿姨了,和天爱在一起的人,就是我。”
成天爱整个人僵在沙发里,不能动弹,她终于知道,早晨在车里的时候,许斐为何答应帮忙答应得那么爽快了。那时她还天真地觉得,他是纯粹心善地想帮她解决问题,就算被卷入这场风波也在所不惜。她早该意识到的,在她和许斐交锋的这么多年里,他从来不是个会给自己惹麻烦的人,除非,那对他来说不是麻烦。
此刻,她脑子里快速地闪过一些词语,“引狼入室”,“请神容易送神难”,“自投罗网”之类的,每一个都能完美地安在她和许斐的关系上。
这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