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笑离开房间后，成天爱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拿起手机给白越拨了电话。电话一直响了半分多钟， 才被接起。
“终于想清楚了么？愿意跟我好好谈了？”
白越的语气满是高傲，这几天成家两老也给他打过电话，但他并没有接。他很了解成天爱的个性，她绝对不会把他和成天笑的事情抖落给父母，所以还有转圜的余地——成家还欠着白家的钱，不论怎样，成家两老一定会劝她低头。
果然，一切都不出他所料，甚至比他想得更快。他本来以为，她至少也要闹一两周的的脾气才会消停，没想到，才三天而已。
既然她低头了，他服个软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我们都各让一步好不好？我不计较你的错，你也别追究我的错，我们把这件事忘了，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成天爱无言一笑，内心居然没有一点儿波澜，她心如止水地开口：
“我会把订婚戒指包好，找人送回去给你。你父母那边，如果需要我去当面解除婚约，你安排个时间。至于我这边，你就不用过来了，我已经和我父母说清楚了，我们是和平分手。”
“你认真的？”
白越的声线骤然阴沉下去，从他的角度，他怎么也没料到成天爱会真的提分手。这三年，他自问两人感情一向甜蜜，几乎从来没有争吵过，是所有人公认的最合拍的恋人。对他而言，成天爱也是个近乎完美的女朋友，漂亮自信、大方干练，不粘人不乱发脾气，所以哪怕她的父母没什么建树，家世普普通通， 他也不在乎，心甘情愿将戒指送到她面前。
他待她如何，他不信她不知道，现在她就因为这一点事，就打算跟他彻底断了这三年的感情？她疯了吗？
“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成天爱语气平淡地回答，“就算我会，也不是在发现你和我妹妹有染之后。”
白越握紧手机，四肢的血液仿佛都涌到了胸口：“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父亲的处境？还是说，你觉得你自己有能力解决一切？”
成天爱停顿了几秒：“你什么意思？”
白越恍然大悟，原来她还不知道。可以啊，都到这种时候，成定原居然还没把实情跟女儿交代。他仿佛又占领了胜利的高地。
“你爸没告诉过你，他之前公司周转不灵，从我这边借了五百万去应急的事吗？除了我，他应该还从其他人那边借了钱，你觉得，他有能力还吗？”
白越的言外之意明显不过，如果成家和白家成了亲家，这点小债务他帮老丈人还一下也没什么说的，但如果两人没有这层关系，这些钱他自然是要拿回来的。
成天爱这才明白，刚刚在客厅，父亲听到她摊牌的第一反应为何不是伤心，而是烦躁了。还有母亲眼里的恐慌，他们都很清楚，如果她跟白越分手，这个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安稳的日子会不复存在。
这样大的事，他们竟然一直瞒着她。
“你现在还要跟我分手吗？”白越问，“如果你改变主意，我可以当刚刚的话什么都没有听见，你爸爸的债我也可以帮忙还，我甚至还可以找个专业的团队帮他把公司做起来，绝对比他自己在外面瞎搞要好得多，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你和我会成为夫妻的前提上。”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根本不爱我，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我愿意和你分开，你不是应该感到开心吗？”
白越愣了下。
“这只是你的臆测，我从来没这么说过。你别闹了好不好，你从前一直很大方得体的，什么时候变得跟小女生一样胡搅蛮缠了？成年人的世界里，有那么多情情爱爱的吗？关键难道不是彼此合适吗？”
成天爱浑身颤抖，紧紧咬住牙关，从未有一刻像现在一样愤怒。
“你给我听清楚了，白越。我不仅要跟你分手，我还会公开告诉所有人，是我甩了你，因为你不配。你以为拿我爸的债务就可以让我妥协吗？看来这三年里你从来没真正了解过我。我宁愿失去一切，也不会对你这种人低头，你不用做梦了。”
说完，成天爱挂断电话，将他的号码直接拉入黑名单。她知道自己这番话对白越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虽然一贯以谦谦君子的面貌示人，但他性格里从来就没有软弱妥协的一面。从前她以为这是她选择他的原因，因为他们是同类人，现在她才明白，比起他，她实在脆弱得不堪一击。
而不堪一击的，又岂止是她？现在整个成家都摇摇欲坠。
可她不能退让，她已经无路可退了。不论前路再难，她都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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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晨，成天爱自己艰难地起了床。她身上的伤虽然只是挫伤，但坐卧的时候牵动到皮肤，依然会带来剧烈的疼痛。但她不想依靠别人，哪怕是自己的家里人。
下楼的时候，她看见父母已经坐在餐桌旁等她，神情紧张的样子。她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死心，她也做好了准备。
“早啊，爸妈。”
成母盛了碗鸡蛋粥给她，像以前无数个早晨一样，满含爱意地看她吃了两口，然后问道：“好吃吗？”
成天爱点点头：“好吃。”
成母又赶紧给她夹了个虾饺：“今天觉得怎样了？伤口还疼吗？”
成天爱摇摇头：“好多了，不怎么疼了。”
成母见她情绪似乎不错，看了眼丈夫，壮着胆子开口：“睡了一晚，有没有冷静一些？”
成天爱淡淡一笑：“我很冷静，爸妈，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我答应你们，我一定不会让你们老无所依的。你们欠白越的钱，我会想办法还上的。但不论如何，请你们支持我这个决定。”
成父成母双双愣住，借钱的事，他们一直瞒着两个女儿，她怎么会知道的？
“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很喜欢白越，我曾经也以为，他会是我这辈子的归宿，但缘分就是这样，来得快也去得突然。我不愿意因为这些钱而委屈自己，我相信爸妈也不会忍心让我委屈的，对吗？”
成母：“可是……”她欲言又止，却怎么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成父忍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狠狠拍了下桌子：“你少拿什么缘分不缘分的糊弄我们，你自己信这个吗？你要我们支持你，你好歹总该给我们一个理由吧？多少亲戚朋友去参加过你们的订婚礼，你就这么轻飘飘一句结束，让我和你妈怎么去跟别人交代？”
“对爸来说，跟别人交代，难道比你女儿的幸福更重要吗？”
“跟白越在一起你还不够幸福吗？这三年我是看在眼里的，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好的男人吗？以白家的家世，他要什么女人没有，但他对你一直死心塌地，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成天爱双眼通红地看着父亲：“我幸福不幸福，爸能比我更清楚吗？还是说，对爸来说，你觉得我幸福，我就必须幸福呢？”
成父勃然大怒：“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还不是为了你好，错过了这个村，你以为还有下一个吗？如果你现在不赶紧嫁给白越，你以后，你以后会后悔的。”
成天爱哀莫大于心死，原来，到了这种时候，父亲最关心的依然这个家的前途、颜面，对父亲而言，她只要嫁给一个有钱人就可以，其他的根本不重要。她还可笑地以为，就算全世界不理解她，她的父母一定会明白她。
“妈，你也是这么想的吗？你也希望我嫁给白越吗？”
成母含着眼泪，痛苦道：“你不要误会你爸，他真的是为了你好。你，你需要有个人照顾你……”
成天爱再也无法听下去，她抓起包包，站起身来往外走。身上的伤口因为突如其来的动作带来撕裂般的痛楚，跟她此刻心里的伤比起来，几乎不存在似的。
她刚走出门口，许斐正好开着车出门，见到她出来，立刻将车停在她面前：“成天爱……”
没等他开口，成天爱已经打开车门坐上了车。
“求求你，赶紧开车。”
许斐没多问，立刻发动车子。一路上，他偷偷拿眼角盯着成天爱，看见她眼眶通红，眼角坠着泪珠，顿时失神。认识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见过她哭。别说他，就算天笑都没见过自己亲姐姐流眼泪的样子。她说，成天爱就是块石头，没有心。
可现在，她却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眼泪淌满了一张脸。再没有防备的人，脆弱的时候都会想办法掩饰，何况是一向要强的人。她连在人前流露脆弱都在所不惜，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
许斐甩了甩脑袋，不可能是这件事。那难道是——
除了白越跟天笑的事，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对成天爱造成那么大打击，但是想到自己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许斐又觉得，自己还是假装不知道的好。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成天爱似乎停止了哭泣，情绪也平静了一些的样子，他才鼓起勇气开口：“你想去哪里？”
成天爱言简意赅：“公司。”
许斐诧异地看着她：“路总那边批了你两周的假，你不用这么着急回去，A组的工作我可以先帮你分担。”
“我没事，我想上班。”
“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等你的伤好了……”
许斐还没说完，成天爱已经激动地打断他。
“我没有办法休息，我一停下来就回忆起那些不堪的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很想装作不知道，可我做不到。所有的厄运突然间都朝我扑过来，我以为我能扛住，可原来我不行。我连选择重新开始的权利都没有，因为我不能那么自私地把父母拖入泥沼，我不能看着他们年老了还要过上落魄的日子，我不能，你懂不懂啊？”
许斐把车停靠在路边，他无法一边开车一边分析她说的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成天爱，你，你知道什么了？”许斐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他的手指和额头不断渗出冷汗，浑身一阵阵的冰凉。
“还能有什么？你不是一清二楚吗？我的未婚夫和我的妹妹。”
“你指的是这个？”
“还有其他的吗？”
血液这时候才回到许斐的四肢和脑子里， 他总算喘过一口气。他看着成天爱，恍然大悟，原来在医院的时候，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在骗他的。她根本已经知道了白越和成天笑的关系。
他早该知道的，她是个人精，怎么可能连他那么明白的提示都听不懂呢？她装糊涂，不过是为了掩饰脆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