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晨出门，成天爱手里多了个箱子。她把所有跟白越有关的东西，这几年他送的礼物，包括订婚礼上白家亲戚朋友送她的东西，全都打包好。既然已经决定跟过去割席，这些东西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许斐看见她把箱子放在后座，瞬间了然：“你打算亲自送回去？”
成天爱摇摇头：“到公司以后叫个闪送吧。”
“我知道哪家闪送最快，要不要我帮你喊一个？”
“……”
他就不能收收这副得意的嘴脸吗？成天爱扫了他一眼，只能努力忽略他嘴角弯起的弧度和眼角眉梢的笑意。
“今天下班不用等我了，我还有事情办。”
“什么事？”
“白越的父母约了我吃饭。”
许斐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了下，道：“我陪你一起去。”
成天爱拒绝道：“不用了，你去了事情只会更复杂。”再说了，谁知道他又会不会临时兴起来一段，她可招架不住。想也知道，白越父母这次约她吃饭的目的，她已经做好准备打一场硬仗。
“我不去事情就不复杂了吗？”许斐坚持己见，“你想我不去也可以，除非，你让你父母陪你一起去。”
成天爱看向他，他这是什么唯恐天下不乱的提议？如果她带着爸妈一起去，一会儿在桌上说穿了，大打出手怎么办？
“反正二选一，你自己挑一个。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他们三个，我做不到。”
“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许斐笑笑，知道她这么说就等于同意，顿时心情大好。
下班后，两人来到约定的地点，一家开在四合院里的本地私房菜馆。成天爱从前来过这里两次，白越的父母很喜欢光顾这里，环境清幽，人不会像其他餐馆那么多，很适合一家人安安静静吃个饭。
“成小姐来啦，白先生他们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看见成天爱到达，前台立刻帮她开门，带她和许斐进门后，她也跟着进门，顺便把大门关上落锁。
按照营业时间，七点关门还有些太早了，成天爱立刻猜到，今晚这里应该已经被包下来了。
她深吸了口气，说不紧张是假的，以前被白家认可当做准儿媳妇看待，和白越父母吃过无数次饭，她也没能真正做到毫无压力地面对他们，更何况，今天是要摊牌。
看出她的紧张 许斐安慰她：“别担心，就算是被殴打一顿，也有个倒霉鬼陪你一起，怕什么？”
成天爱被他逗笑，白家要真做到这种地步，那大概也是不打算在这边混了，多丢份儿啊。
想到这，她一下子卸下重担，心情平静地走进去。
餐桌已经摆好，大圆桌子，铺了黄色的绸布，上面是旋转的玻璃餐台，只上了几个餐前小菜。墙边还有一张古制的木质小榻，铺了厚沙发垫， 此时白越和他父母就坐在上面喝茶。
“伯父伯母。”成天爱对他们打了个招呼，眼神扫过白越的时候，他避开了，没抬头看她。
许斐跟他们不熟，没有出声。
白董事长看了眼她身后的人，脸色看不出喜怒，倒是白董事长夫人露出了笑脸：“天爱来啦，快坐下，马上可以开餐了。”
谁都没有主动问一句成天爱为何带了个人过来，可见，白越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来之前，成天爱也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很意外，笑了笑回绝道：“不了，今天过来跟伯父伯母见一面，主要是想把我和白越的事情说清楚，也算是有始有终。”
“有什么话，一边吃一边说。”白董事长这时候站起来，坐到了餐桌旁，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成天爱没有办法，只能跟着过去。
“坐到我旁边来。”白董事长又说，转头对刚刚在他旁边坐下来的白越命令，“你，坐到那边去。”
白董事长的眼神看向餐桌对面背对门口上菜的位置。
白越愣了下：“爸。”
白董事长：“我说的你听不见吗？”
白越只能起来让了位子。成天爱想早点解决事情，不想在这种地方多费时间，于是听话地坐过去。白董事长夫人跟着坐在她另一边。白越就像个外人，坐在他们仨的对面，跟谁都不挨着。
没人招呼许斐，他也不尴尬，自己在沙发那边坐下。很快菜都上来了，都是珍稀食材，摆盘精致，他开始有些后悔，刚刚应该厚着脸皮上桌的。
成天爱却没心情吃东西，整个屋子的气氛让她尴尬到了极点，尤其想到他们四个坐在餐桌上，许斐坐在旁边，这让她怎么吃得下饭？
她拿起筷子，又很快放下。
“伯父伯母，我想白越应该已经跟你们提过我们俩决定分手的事。这三年，能认识伯父伯母，甚至差点跟你们成为一家人，我真的很开心。所以，不论伯父伯母如何看待我，我都会把你们当成我的长辈来敬重，只要你们需要我，我永远义不容辞。”
说完，成天爱静静地等着他们的回复。
白董事长叹了口气：“本来想吃完饭再跟你好好谈谈，也对，不解决这件事，大家都吃不好。”
说完，他慢慢放下筷子，就在筷子即将触到桌面的瞬间，白董事长的手却突然提了起来，一双筷子径直朝儿子的方向重重扔了过去。
白越躲闪不及， 被筷子砸在眉骨处，下意识站了起来，吃痛地捂住眼睛。
成天爱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她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一出，她看向白董事长夫人，后者坐在原位，居然一点儿没有打算去安抚儿子的想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爸，你这是干什么？”白越揉着眼睛，不解地问。成天爱也很想知道答案，认识白越这么久，她还从没看见过他这样狼狈的时刻，她当初会喜欢他，就是因为他比她见过的大多数同龄男生都成熟稳重，自信低调。那时她对交往对象的要求，钱一直是最末位的考虑，但认识白越以后，她才渐渐不得不承认，有时候钱的确能塑造一个人的气质。
但白董事长这一筷子，却彻底打破了成天爱的幻觉，也撕下了白越千辛万苦经营出来的形象。
“你还有脸问为什么？你自己干了什么事，你不清楚吗？”
“我？我干了什么？”
白董事长连连点头，气不可遏：“好，你非要问个明白是吧？我就告诉你，在我们白家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人敢乱搞男女关系搞到自己家族里的。天爱虽然还没正式成为我们家的人，但我和你妈早就当她是自己人了，你吃了天大的胆子，居然去碰她的妹妹！你简直是畜生！”
成天爱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件事，白越的父亲是怎么知道的？她知道，白越是绝对不会自己交代的，他自己都清楚这是多大的丑事，会让他在所有人面前无地自容。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已经决定把秘密死守下来，跟白越好聚好散。对成家和白家来说，这都不是光彩的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这件事无人知晓。
可现在没办法了。
成天爱内心五味杂陈， 更多的还是无力感，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白董事长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她想不明白，心烦意乱之时，眼睛却捕捉到坐在沙发榻上的许斐，他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脸上丝毫没有错愕，只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该不是……
成天爱恍然大悟，内心的百般滋味现在都化作了一团火。许斐！！！
但她再生气也没用，只能先顾着眼前的。她急忙转头劝白董事长：“伯父……”
白董事长却打断她的话：“天爱，你不用劝我，也不用帮他求情，他做出这种事，就算你能大人大量不计较，我身为父亲也不能不管教儿子。”
白越冷冷地看向成天爱：“是你跟我爸说的？”
看见白越满是指责的眼神，成天爱突然明白，自己还是太要体面了，太手下留情了。
“没有，伯父，”她淡淡地对白董事长开口，“我没打算劝您。今天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可以就这么算了，可万一发生在别人身上，我确实很担忧，现在是信息时代，舆论起来得很快，白家又是上市集团，出了丑闻肯定要股价大跌，您又怎么跟股东们交代呢？”
“成天爱！”
“你给我闭嘴！”白董事长喝住儿子，“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天爱的话，哪一句说错了？”
白越的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他没想过自己会被成天爱摆这么一道，他原本笃定她是不会把他和成天笑的事情说出来的，他只要在父母面前扮演好受害者，等着她吃了哑巴亏，这件事也就过了。白家有头有脸，不会对成家怎样，但在亲戚朋友面前，这件事总要有个说法。
但现在，她却让他成了白家的污点，父母的耻辱，这口气他说什么都咽不下去。
“爸，你就宁愿相信她的一面之词，都不相信你儿子的话吗？是，我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呢，她就没有吗？”
白越突然伸手指向沙发榻上的许斐：“她早就跟她的邻居背地里勾搭在一起了，他们甚至当着我的面接吻。你知道我又是什么感受？什么男人受得了这种屈辱？”
许斐坐直起来，今天这个场面里，他终于有了些许存在感，这种感觉很不错。
成天爱脸色发白，虽然是事实，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她和白越之间会以这样难堪的互相羞辱收场，这三年她到底拥有了什么？
白董事长气得捂住胸口，拿碗往桌子上狠狠一拍：“你还反过来泼脏水？”
“他说的没有错，”成天爱开口，“我是当着他的面和许斐接吻了。”
白董事长却丝毫没有惊讶的神情：“天爱，我了解你的品性，你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我理解你的愤怒，理解你在愤怒之下做出的反击行为，所以，我不会怪你。我只是后悔，自己没有把儿子教好，让你受到伤害，所以今天我约你过来，就是要跟你赔罪，希望你能原谅我跟你伯母。”
白董事长夫人拉住她的手：“也原谅白越，好不好？”
成天爱抬头看着他们，眼眶止不住一热，她没想到，这两位她一直敬畏多过亲近的长辈，在面对儿子的这件事时，选择相信的却是她。这一刻，所有的距离都被消灭，她甚至有些难过，没能最后称呼他们一声爸妈。
但她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也并不需要什么补偿，有他们这份信任，已经足够了。
她摇摇头：“伯父伯母别这么说，我已经放下了。你们知道我个性的，我不是会拖泥带水的人。什么反击报复，我也不会做。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的确喜欢上许斐了，虽然是在昨天我才意识到，但就像我从前对白越一见钟情一样，时间并不是问题，几天已经足够了。”
这回怔住的人成了许斐，他坐在沙发上动弹不得，心脏和血液的沸腾让他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他听到了什么？是幻觉吗？能不能再说一次？
“所以，请伯父伯母原谅我，不可能再跟白越回到从前了。”
说完这句话，成天爱站起来对两位长辈告别，顺便从沙发上把许斐拉走。许斐还没反应过来，就像个提线木偶，只能傻傻地跟着她走。
经过白越身边的时候，成天爱看见他面如死灰，只剩一双眼里还残留着恨意，但她已经不在乎，也不想理会了。
从房间里出来，成天爱拉着许斐穿过院子，院子的主人虽然觉得有些奇怪，这才七点半不到，怎么就走了，但还是没敢问，过来帮他们开了门。
到了院子外头， 成天爱的情绪才涌上来，眼眶里的眼泪滚下来。她拿手抹了抹，正在想接下来该做什么，一回头就见许斐一脸含笑地看着她。
她顿时心里一慌，转身就想逃，却被他伸手捞到了怀里。
“成天爱，再说一遍。”
“说什么？”
“刚刚你说的那些话。”
成天爱脸色泛红，眼神闪躲：“我就是编来骗骗白越他爸妈，不想他们觉得亏欠我而已。你想太多了。”
许斐却一个字也不信：“你少拿这套来糊弄我？你那句话是撒谎，那句话是认真的，你当我看不出来？”
“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刚刚说喜欢我的时候，你的眼睛里都在发光呢。”
“不可能。”成天爱突然有些慌张，伸手就去包里掏镜子，刚拿到手，却被许斐夺过去。
“中计了，成天爱。你说的要是假话，为什么要照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