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硎一张棱角分明硬朗的脸崩住,然后沉默。

他想了又想才一字一句生硬道:“没有。”

“在目前为止,并没有找到合理的死者自杀的原因。”

张家仁是一名出租车司机,家中处境本就困难,再加上父亲张国忠得了肺癌需要大量的医药费,他大哥无所作为,这养家的重担自然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就算他知道自己遭遇车祸,会丧失一定劳动能力,他也应该明白肇事司机会支付大量赔偿金。

所以,张家仁暂且没有理由自杀。

“不过由于警方对这起案子还不够深入,对死者张家仁的生平与个性都还不够了解,所以还不能完全下定论。”

“所以过些日子,我们会去张家仁的家中进行一轮取证。”

宋幼生和余硎约定好了时间,便将张家仁的病房再次封锁,从楼梯下了楼。

两人一左一右地并肩走着,余硎手里拿着手机发送消息,宋幼生低着头一路沉思。

在走到消防通道,余硎拿着钥匙去地下车库取车,宋幼生突然喊了一声:“余队。”

余硎回道:“怎么?”

地下车库里,空旷气息和昏暗怎么也不能忽视。

她听见自己问了一句:“江欲烬也在那层病房吗。”

手腕上还是有些入骨的刺痛,宋幼生微微皱了皱眉。

果然,那男人块头还是太大了,她手腕太细,有点承受不了,白皙上泛起一片通红。

宋幼生耷拉着耳朵地焉着头,想着这未免也太娇气。

于是她准备去做个应急的处理,开车直到了南兴街的最后的路口。

那里开着一家药坊,几十平米不算大,木制有些泛着陈旧气息的牌匾上只是空着,主人仿佛只是为做一个过场。

宋幼生推开药坊的木门,耳边响起清脆的风铃声,随后紧跟着的是男人温润如玉的嗓音。

“您好,欢迎光临。”

坐在柜台的男人看着很高挑,里衬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外穿一件白大褂,身材却有些瘦削,甚至是单薄。

他脸部线条柔和,金丝框的眼镜下是一双蓝色琥珀的眼睛,眼角有一颗小小的黑痣,笑起来眼尾泛起涟漪,眸中便盛满了水。

周身都是淡淡的海风味,就像是学生时代仰望的比自己高一届的优秀学长。

宋幼生手下微微动了动,“徐老板。”

这就是药坊的老板——徐加礼。

宋幼生是在两年前一次案子中受伤认识了徐加礼。

这两年来断断续续在他那里看病买药,两人也算是熟识了起来。

在宋幼生的印象中,徐加礼是个三十多岁风度翩翩温柔多金的男人,待人很体贴耐心,医术也很高超,所以他药坊的生意还算是兴旺。

徐加礼找来竹木椅招揽宋幼生坐下,一边嗓音轻柔地弯着眼眸道:

“宋,你来了。”

“怎么,是不是最近又生病了,或者是上次拿的感冒药吃完了?”

宋幼生前阵感冒,确实是在徐加礼这里取了一些感冒药。

她轻轻摇了摇头,举起自己的右手给他看,语气平稳陈述道:“和人打架,不小心手伤了。”

徐加礼看了看宋幼生手腕的红肿,语气里颇有种无可奈何的意味:“宋,你总是这么不小心。”

看着男人转身拿药的身影,宋幼生虽觉得理所当然,但是还是开口淡淡道:“麻烦你。”

徐加礼弯了弯腰,从药柜里取出药,声音有些闷闷:“那就请宋以后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再去来麻烦我了。”

“对了宋,你听说了吗?”

宋幼生疑惑:“听说什么。”

“车祸呀宋,你难道不知道前不久我们这边的街口发生了一起车祸吗?”

宋幼生眼皮跳了跳,一瞬竟然有些醍醐灌顶的感觉。

确实,车祸的地点是南兴街的路口。

但是很快宋幼生又陷入了无尽的疑问: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知道,而且我还接了这起案子。”

男人听到这里似乎是来了兴趣,从胸腔中发出一声细碎的轻笑:

“喔?那宋是为原告做辩护?”

徐加礼想了想便又肯定道:“一定是,毕竟你向来都只为原告做律师的。”

这话倒是没有说假,毕竟江宁市的整个律界都知道,这个江宁市的不败神话宋律师的规矩是,只为原告做律师。

无论被告人多么权势两倾,她从来不做被告的辩护律师。

说着,徐加礼笑着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过宋,你能告诉我吗,为什么你只为原告做律师。”

宋幼生揉了揉眉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悠久的事。

“因为,我…只想为正义发声……”

她不想为那些恶人逃脱罪名。

张家仁住的地方在江宁市百花区边缘的一栋民居楼。

小楼颤颤巍巍,破旧不堪,已经算得上是危房。

过道堆满了未清理的黑色垃圾袋,在楼道里的墙壁上,张贴着一张又一张的小广告。

而走过三楼的楼梯,宋幼生还看到了满墙壁用白色粉笔和水彩笔画的画。

墙上的画不是淘气孩子涂鸦的儿童画,而是一些及其不雅观的画。

上面画的肉/体和人物正在做的行为,简直不堪入目。

实在无法想象,到底心理是如何变态的人,才会在这里画这种画。

宋幼生强忍着生理上和心理上的不适,和余硎快步上了一楼来到张家仁的家。

应该是许久没有人的缘故,张家仁的家中散发一种发霉的气息,但总体来说还算整洁不算混乱。

宋幼生和余硎带上口罩和白色手套,开始在张家仁中寻找一些线索和证物。

余硎去了厨房,宋幼生则是去了卧室的方向。

卧室房里竟然也没有窗户,宋幼生摸着黑在墙壁上打开了灯的开关。

卧室里的家具摆件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和椅子,甚至连衣柜都没有。

宋幼生走到红木桌前,打开抽屉,里面有一些琐碎的小东西,还发现了一个纸页发卷,纸质粗糙的本子。

本子的封面是一个手绘的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头顶上有一个小太阳。

打开本子,第一页用黑色签字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笑笑日记。”

而在扉页下面的第一句话是——“我叫张笑笑,我最爱我的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