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婚纱店出来,是D城洒满了冬日暖阳的步行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将两人挤到一边,周弥将她护住。

梁可在讲电话。电话的那一头是W2的A组组长。

自梁嘉为在会议室里闹了那么一出,王晓益就辞职了,当天就走的那种,没有交接,不要结款。新接手的是她隔壁的女孩儿,再加上一个新招聘的妹子,不仅是对接上的一些混乱,还有新人和老人之间的磨合,公司与公司的对撞,和随之而来的其他问题。

W2设计师事务所原先对接“得万公馆”,梁嘉为因梁可的事情发了一通火,把ZN地产来接案子的人轰出去,项目随之停滞;后来“凤林星城”依然交由他们处理,但由于地块条件完全不同,相当于重新做设计。设计组本来就怨声载道,但下有王晓益主要担着,上有梁嘉为镇场子在,便一直没人敢吭声。

这个局面在梁嘉为发请帖、王晓益走人以后分封崩离,导致了设计组的巨大混乱。

梁可尽可能耐心地听A组组长上报工作困难,事无巨细、方方面面,中途还接通了DLFC的江浩然,这个电话就越讲越久,讲到吴丹婷从店里走出、离去,她依然这么走也不是,不走也尴尬地在橱窗前一直站着。

周弥善解人意,示意她不必着急,自己掏出水墨屏电子书守在她身边看。

电话里人声不断,她的眼睛却是清闲,梁可看见店员在玻璃的另一边整理橱窗摆设。

她和吴丹婷进门的时候,橱窗里放的是吴丹婷那件裙摆极大、霸气四射的蓬蓬纱,因吴丹婷试穿被取了下来,留个空空的模特;试穿后店员换了套裙子,正往模特身上套。

新的展示裙是一条雪白的缎面婚纱。长长的袖子和宽阔的领口,露出了反射镜像里的梁可柔软的肩部线条,阳光下有一层极淡的香槟色光彩在面料上流淌,剪裁得体的鱼尾下摆拼接了风情万种的镂空蕾丝。婚纱沿着橱窗模特放下裙摆的那一瞬间,就如同沿着梁可纤细的腰身落下来,轻巧地“穿”在了她身上。

梁可倒吸一口气。

这个试穿,猝不及防。

橱窗玻璃的镜像里,还有一个人。

周弥背对着她,微微低头,在阳光下沉静英挺。他的白衬衫白得发亮,西裤熨烫得笔直;那认真专注的神情不像是在看书,倒像是在念永恒不变的誓言。梁可心念一动,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影随身动,便将这件橱窗里的婚纱,刚刚好地“穿”在身上。

而从在这个角度看,同框的二人像是在交换誓言。

啊,还有戒指。

婚纱前有个小小的摆台,上面有两只素戒,切面反射着温柔的光。

梁可将电话换一只手,伸出左手去触碰那个影子,却又一触即回,不好意思地偷笑了起来。

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鼓励道:大胆点,戴上去。

她随心而动。这回,她将圆圆的小手展开,对好位置,戒指便像是从橱窗里出来了,稳稳落在无名指上。

“挺好看的。”

梁可吓得将电话跌落在地上。

周弥不知什么时候回过了头。

“你偷看我!”梁可气急败坏,弯腰去捡手机。

周弥也弯下身子,率先把手机捡起来,递给她,挑眉笑道:“我偷看你什么了?”

“你...”话到嘴边,梁可发现不能说。

说他偷看自己戴戒指?那可不行,说出来不就中了他的圈套?万一,他以为自己很恨嫁怎么办?

“我被你吓了一跳,电话都掐断了。”她换个理由。

“是我的错。”

周弥承认得太快,倒叫她不好耍赖。梁可忙低头拨号回去,还不忘瞪他一眼。

她微微低头的时候最是有一抹说不清的温柔,而瞪眼这个动作此时做来,毫无威慑力,反倒增添了她的娇美。周弥留恋地看了又看,才转过头去看橱窗里。

他发现橱窗里还有一个梁可。

倒影中的梁可换了一身雪白裙装,却是更加的娇美温柔。甚至,还带着一点神圣感。

嗯,她朋友说的那种,神圣感。

周弥欣赏着裙子里的梁可,直到看到腰际的那个小摆台。

他刚才出言夸赞,称赞对象其实是梁可的小手。梁可一向羡慕他的手大且长,偶尔抱怨她自己的手指短小,所以方才他见梁可一边打电话,一边伸出手来,他便以为她在看手,出言鼓励。

周弥悄悄伸手模仿着梁可比划了一下,倒影里的影子随他动作,戒指便到了合适的位置。

原来,她伸出手来是为了这个。

“挂电话?”梁可的手机里传来江浩然的声音,她二人离的很近,周弥听得清清楚楚。

“是,刚才我手机落在地上不小心挂了,继续开会吧。”

“会?开完了。”江浩然一头雾水,“你宣布的。”

“这...这样啊,呵呵。”梁可尴尬地挂了电话,刚才自己看橱窗看走神,都没留意电话居然是挂了的!

周弥的声音传来:“原来电话打完了,怎么不叫我呢?”

梁可抬头,见他憋着笑,又羞又气,干脆耍赖转移话题:“晚上,你煮饭。”

“好,好。”周弥见好就收,哄着梁可去买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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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梁可的新家吃过晚饭,周弥扎起袖子进厨房洗碗。

以前二人在民房和余姐住在一起时,每次一起吃饭都是他洗碗,梁可和余姐在客厅看电视。今天,梁可习惯性地在沙发坐下,才打开投影仪,突然觉得不能叫周弥一个人去洗碗。他怎么说也是客人呐。

梁可走到厨房门前。厨房矮小,更显得周弥身材颀长;他穿着一身合体的正装衬衣,和厨房环境格格不入。灯光幽微,隐隐见白衬衣下挺直的脊背轮廓,衣袖捞到上臂略显紧绷,而顺着手肘硬朗的线条向下是他灵活有力的手,正动作熟稔地在池子里洗碗。周弥听见梁可走近,回过头来,没注意,被水溅湿了脸,他便抬起手肘去擦。

他放下手肘的时候,梁可从身后抱住了这位穿着白衬衣的洗碗绅士。

“怎么啦?”周弥低头看她。

她将脸埋在周弥的脊背里,红着脸不抬头。

怎么好意思告诉他,自己被他这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