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羽晗在楼下咖啡厅坐了很久,一直到夕阳铺满落地窗,樊东梵的电话打来。
“恭喜啊钱总,硬磕下了硬骨头。”樊东梵刚从会议上下来,知道钱羽晗搞成了这个大订单率先打来电话庆祝。
“嗯。”钱羽晗兴致不高。
他刚结束了商业会谈,对旁人的情绪敏感度松了些,没感受到她的异样。只接着问了珍妮的情况,还有他们返杭的时间。又说了关于双十一的准备工作,今年的双十一官方要从十一月一号开始预售,为了商家更好备货和缓解双十一当天交易压力。
但事实是,把双十一的战线不断拉长,迩晗从十月初就开始进入高强度状态,她不在的这一个星期,樊东梵脚不沾地,连需要上的课都做了请假。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缪总是不是也跟着你回来?你行啊钱羽晗,为了你他也这一周没去上课。”
“我不知道。”钱羽晗的情绪本来被工作稍稍引开,现在又复位,她反应过激“他回不回我怎么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什么叫我行?你是一天没什么工作可以做,只能关心这些八卦了吗?”
句句问到樊东梵哑口无言,他也想不通怎么就这么几天,那天还在早晨听到问早的声音,今天就没有关系了。他一边感叹女人心海底针,一边为自己脱罪:“好好好,我这不随口聊天吗?那你忙吧,我一会儿还有会要开,基本情况就是这样,早点回来跟我分担一下,我这一周都没怎么回家。”
樊东梵没有言轻,钱羽晗最后一滴自我消化的时光就是那个坐在咖啡店出神的三个小时,第二天在酒店里做收尾工作和新的选款,第三天返回杭州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就被拉去开会。
各家抓紧时间上报各种款类,大家抓住各种机会让她看到更多款,连选款间到电梯的路上都放了货架挂着衣服,摆了鞋子,为了让她能路过的时候不要浪费时间。病号珍妮也没怎么休息,回家待了三天,后来拿着选款册冲进钱羽晗办公室,让她迅速过一下这一家的款。
钱羽晗面对着像小山一样的选款册还有已经堆成山的样款在公司的二楼和三楼连轴转。托樊东梵的福,今年迩晗各家都开始双十一同步直播开款,意味着她因为负责供应,基本上各头部的直播都要她跟着。大家都是第一年开始实验,防止出现上一次的损失,前期还要准备和演练。
她的脑子里何止没有缪霑赟三个字,连那天临走之前,莫名其妙还是从桌上带走的福袋和首饰都不知道扔到何处去了,不见身影。她再次想起来那两个东西,是凌晨三点回到家,季娜原本睡下,听她还没吃饭又起身给她温粥,她坐在桌上看见的。
“妈?这是你从哪儿翻出来的?”她伸手探过来福袋,随意拆开看里面的东西。
“你出差背的那个包,我准备送去保养,然后在夹层发现的。这都啥啊?是不是你给钱衡铎娶媳妇准备的礼物?”季娜发现后也没敢乱放,特意摆在桌子上,等看到也好问一下怎么处理。
钱羽晗原本没什么精神,一听这话才想起自家弟弟前两周结婚,她当时在香港没赶回来,到现在也没送去一声问候。又想到这个东西的来处,重新归置好,彻底提起了精神,回:“哦,这不是,这朋友送的。这种东西不能乱送人的。钱衡铎的礼物我过两天叫人送过去。”
季娜不担心这个,被她嘴里的朋友吸引了注意力,边把粥拿过来边问:“谁送的啊?男的女的?这送的可不便宜,那个报喜鸟,妈不小心拆开看了看,费了一番心思。”
她点点头,不想多谈。她从香港回来,工作上跟缪霑赟没什么来往,珍妮和江枝他们那天下午看到她和缪霑赟去了咖啡厅和回来之后的情绪,也识趣的没再提起。她回到公司也再没人送来蛋黄酥和桂花糕,没人发微信道晚安,他像被橡皮擦从她所有的生活里擦去了。
她喝了口粥,又想到了前些日子,他打篮球的晚上,放了勺,烦得很。
“怎么不喝了?”
“不想喝了。”钱羽晗没好气,也不知道在气什么。季娜知道她最近忙,情绪总是不太稳定,也不跟她嚷,听她不喝,害怕浪费自己拿起勺慢慢喝。她就看着,一直看到季娜觉得不太对劲。
“你困了就上去睡呗?怎么盯着我看,本来没什么时间睡觉的。”
“妈,我是不是挺没良心的呀?”钱羽晗靠在椅子上,单手转着福袋问。
她这个问题吓了季娜一跳,粥也不喝了,骂她:“你个死孩子说什么呢?你这个工作没日没夜的很影响情绪的,你最近遇到啥困难了,你跟妈说说?”
钱羽晗没什么困难,更何况这些年不就是一直在遇到困难,解决困难的路上吗?就是被一个人帮过一段时间之后,现在有点难以忘怀。但她也不知道怎么跟季娜说。
“没,这不是怕老打扰你美梦还不陪你让你怪我?”她话题转到别处去了。
季娜没多想,顺着她说到了别的:“你还敢说这个?你对我和你爸最好的就是赶快结婚!有了家你也就定下来了,这些啊就都让你老公替你去做!”万事皆可催婚,吓得钱羽晗迅速犯困,转身上楼一秒入睡。
第二天被闹钟叫醒的时候,才是九点半。平常为了方便,都是珍妮按照日程给她定的闹钟,知道她睡得晚,一般都会尽量往晚定,这是难得的这么早。一问才知道,樊东梵今天给她安排了一起去见品牌方的日程。
“我见什么品牌方?供应链的事都让我忙不过来!你问问他还卖不卖衣服了?”一早醒来明显没睡够的钱羽晗,对着珍妮吐槽。
珍妮给她解释:“钱总,是樊董说去缪氏得带着你,去跟别家抢库存。”缪氏做的蛋黄酥从上次售出1000份之后,反响很好,顾客三番五次提出返场。其他直播电商也发现了这一好物,这段时间都在跟缪氏谈。让他们本就不多的库存现在能分给迩晗的少之又少。
樊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思来想去,觉得带着老熟人去怎么也方便,更何况自从回来杭州,钱羽晗也没再跟他骂缪霑赟,想必是问题解决了。
于是通知钱羽晗陪他去见个客户,当时钱总正在跟李婉对款,一听要日程安排就让他直接通知珍妮。总之,阴差阳错,这安排到最后就定了。
钱羽晗坐在桌子上吃早餐的时候差点用叉子叉破手机上樊东梵的头像,但既然要叫一声董事长,要为年底业绩卖命,就算是仇人也要笑脸相迎做买卖,更何况只是缪霑赟单方面凶了她一通。钱总选择性忽视自己的所作所为,对缪霑赟那天的语气耿耿于怀。
她特意画了精致的妆,换了前两天新到的裙子,雄赳赳气昂昂到了缪氏,然后见到了对方招商部总监。
往常抓紧一切机会对接迩晗的缪总,今天连面都没露,陈民都没到。
钱羽晗坐在会议室看着樊东梵和对方不断交涉和尝新品的时候,神思飘忽不定。她昨天晚上睡太晚了,现在状态不能集中,不过缪霑赟不来也是正常的,原来他的全权负责才不符合他的身份。可是以前每一次他都来,来的理所当然,没有一个人质疑。还夸他对自家产品上心,现在果然是有了销量,不爱惜自己的羽毛了……她就这么想着,也不知道要想出什么理由来,劝服谁或是安慰什么。
缪霑赟冤枉。
他前段时间一声不吭留着正准备年底结项的项目和账款回了香港,虽然没拉下什么工作,但效率明显不如直接坐镇办公室,尤其是酒店业的旺季跨年近在眼前。所以自从回来之后,所有会议给他的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于情于理都没有时间再去关注一个合作方的其他板块负责人。
不过陈民还是努力过的,他看到迩晗的日程,时间恰巧跟高层会议撞到了一起,往常缪霑赟总要想办法排开一下,这回会议的重要性让他拿不定主意,所以拿着时间表去请示自家老板,他不敢直说,只是先开头说了下最近各家合作的推进情况,包括他们跟对外招商组定的会见时间,然后继续汇报其他工作安排。
奈何缪总无动于衷,任他暗示明示,一直到他把所有的安排读完,他也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招商部的事情让招商部自己去做,他没兴趣跟进每一个项目的细节。
陈民懂了,“好的,缪总。”,然后又想到刚刚接到的电话,继续:“刚刚香港那边宠物店打来了电话,他们的人把猫带到了,大概今天晚上十点,您记得签收。”
缪霑赟岿然不动,拿着文件看,大笔一挥签了个字:“好。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