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恋爱的犀牛》再次上演,徐绎之和楚湄时隔多年,再一次成为了马路和明明。

一样的话剧,但是这次,戏中人和戏外人的心态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宓笙看不进去话剧,她脑海中都是二十四岁的自己看完话剧后和顾珵在一起的模样。

顾珵脑海中也是他们这些年的光景,他爱宓笙,比马路爱明明还要更爱,假如有个诗人叫顾珵,所有的声音只为宓笙歌唱;假如有个天文学家叫顾珵,有一颗星星会叫宓笙。

他不想和宓笙就这样走散了,马路得不到明明,他不想也得不到宓笙。

宓笙看着话剧,看着舞台上的马路与明明爱而不得,徐绎之与楚湄爱而不得,她不希望自己最终也爱而不得。

有时候成熟也没有什么好的,成熟的男女似乎都失去了少年时期爱人的勇气。

谢幕的掌声响起之时,宓笙和顾珵才恍然意识到话剧已经结束了。

他们默契起身离场,两人在夏夜中散步,对着漫天星辰,谁也没有说话,又好像已经诉尽了千言万语。

“阿笙……”长时间的沉默让顾珵嗓子几分干涩,“这话剧,和很多年前,也没有什么分别。”

“是啊,演话剧的人没变,看话剧的人也没变。”宓笙心内凄婉,看起来什么都没变,但其实什么都变了。

夏夜蝉鸣阵阵,树影婆娑。

两人一路走到宓笙楼下,宓笙很想再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道:“我先上去了。”

顾珵喊住她:“阿笙,多年前看这部话剧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在某种意义上很欣赏马路的偏执,这是这个时代很宝贵的品质。我也偏执,不管是对小白球还是对爱人,我爱一个人,就会爱到底,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爱她。”

宓笙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顾珵,她觉得自己的心酸软异常,她知道自己伤害了顾珵,却没想到顾珵依然会说他爱人就要爱到底。

顾珵见宓笙没说话,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努力不要那么紧张:“其实我对于戏剧现在也算小有研究,我很喜欢《恋爱的犀牛》里的台词,写得实在很好,有一段台词,我已经练习过很多遍了,你听听啊。”

宓笙点点头,她猜测着是哪一段台词。

“也有很多次我想要放弃了,但是他在我们身体的某个地方,留下了疼痛的感觉。一想到他会永远在那里隐隐作痛,一想到以后,我看待一切的目光,都会因为那一点疼痛而变得了无生气了,我就怕了。”顾珵眼眸中全是星光,“爱你,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好的事情。”

宓笙只觉得这段台词从顾珵口中说出,像是有魔力一样,让她心悸得过分。

她看着顾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开始往下掉。

顾珵慌乱地帮宓笙擦着眼泪,最开始只是几滴,后面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接连不断地往下落,温热的、温暖的,流在了顾珵的手掌中。

“阿笙,我从前不懂,做错过很多事情,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得到原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奢求挽回。”顾珵终于说出来了这句憋在他心里很久的话。

宓笙此时心内的所有防线全都破裂,她早已溃不成军,她现在突然就不再觉得她曾经在乎的那些问题有多么重要了,此时此刻,她只想拥抱顾珵,她只想亲吻顾珵。

顾珵见宓笙一直不说话,心里的小鼓敲个不停,忐忑极了:“阿笙,我……”

顾珵话还没说完,宓笙就径直吻上了他的唇。

顾珵突然觉得自己浑身僵硬,一动也动弹不得。

他不敢相信,他居然重新再一次吻上了宓笙。

他也不敢动一下,生怕这是一场梦,会瞬间消散。

宓笙感受到顾珵的僵硬,轻笑一声。

顾珵这才像是被人打开了开关一样,双手轻轻扣住了宓笙的腰。

谁也不知道这个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味的。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一路吻进了宓笙的公寓。

被压着倒在**的时候宓笙才觉得顾珵还是那么熟悉。只是顾不得突然躺倒的脑袋有些发晕,她抱紧了顾珵的肩膀,胸膛贴上胸膛,肋骨压住肋骨,吻不够深,身体相触得不够紧。

久别重逢的恋人都像是想把彼此融进自己的身体一样。

两年的时间不够,十年的时间不够,一辈子的时间都不够,要怎么舍得分开。

宓笙屋里的灯本来昏昏沉沉的,倒在**往上看的时候却觉得太亮了,宓笙眼前都是水雾,被灯光一晃根本没法睁眼。她抬了手去遮眼睛却被顾珵扣紧指间带到头顶按住,顾珵吻着她眼角的泪水,“阿笙,别动,看着我。”

热气喷洒在睫毛上,宓笙恍恍惚惚睁开眼睛,看见顾珵裹着情欲看她,有汗从眉间滑落下来,只觉得这人眉眼还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眼角的深陷眉峰的硬朗,还有眼神里遮盖不住的明亮的光。

宓笙忍不住声音破碎地喊着顾珵的名字:“阿珵,阿珵,阿珵……”

像是在一遍又一遍确认身边人的存在。

意识散去的时候顾珵似乎伏在宓笙耳边说了什么话,含糊不清,像是对不起又像是我爱你。

既然离不开,那不离开就好。不离开乒乓球,不离开你。乒乓球是我追逐的方向,而你是我年轻的战场。

顾珵紧紧搂住宓笙,宓笙凑上前去吻他,满身满心都是这个人的气息。

所有的追逐终将抵达,所有的等待终将圆满,所有的迷惘前路可知,所有的困顿安处已寻。

感谢我们曾执手相依,感谢我们未曾离弃。

这么多年过去,相识、相爱、分别、重逢,我依然如此爱你。

宓笙低下头,她想,天上的星星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顾珵的一双眼睛亮过冬日里的启明星。

而那双璀璨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专注地盯着她瞧,其中隐藏的山川与河流,胜过这世间一切的春秋。

一对恋人,从相识,到相知,到相爱,到相守,这样的路程会有多漫长呢?

而答案显而易见——那只是一个吻的距离。

就像现在,他低下头来,她抬起头微笑,手指穿过鬓发,鼻尖蹭过鼻尖,浅浅一吻,足以地老天荒。

莺鸣杨柳风荷展,鱼跃花见玉泉寒。纵酒踏歌长安远,暮雪千山过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