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雁清出院前,沈方舟趁机去看了一下巩绮,巩绮不久前才从icu出来,照顾她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先生,沈方舟知道这位应该就是巩绮的父亲巩建。

沈方舟刚和巩老先生寒暄完,巩绮就醒了过来,一看沈方舟,笑了,“沈总,劳您走一趟,我这是来和赵法官做邻居了。”

沈方舟站在床尾看着巩绮的脸上白白净净的一如往常,却也知道她在icu住了好些日子,“你好好修养,公司里给你批假,带薪。过几天等你身体好一些,同事们说想要来看看你。”

巩绮温婉地点点头,“沈总,这个带薪休假就不必了,本来想特意找个机会和您说,择日不如撞日,我准备辞职了。”

“辞职?我能知道一下原因吗?”

“是我个人的原因,我和我父亲商量过了,我想重新考试去读法律专业,到时候有机会的话,还能和赵法官一起开庭。”巩绮笑意盈盈,心中的事放了下来,整个人更鲜活,目光中还带着对未来美好的向往。

“我一直想当名检察官,现在起航追逐这个梦想,也不晚吧。”

沈方舟点点头,“有梦想,什么时候都不晚。只是我一直以为你对建筑更感兴趣。”

沈方舟没有呆多久,在留下水果和慰问金后便离开了。

巩绮看着站在窗边的巩建,花白的头发是这命运对这位老人的蹉跎,她的声音不轻不重,“父亲,谢谢你。”

巩建回过头,也是老泪纵横,他走到病床前,看着巩绮年轻娇美的脸,同是26岁的美好年龄,他哽咽着,“绮儿......别叫父亲了。”

巩绮的泪也从眼角猛然滴落,她哆嗦着嘴巴,许久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终于她在泪眼朦胧中,轻轻唤出了“爸爸”俩个字,这一刻,这一养父女之间才像是终于冲破了困住他们的牢笼,可以正视以后的道路。

迟到的正义,虽然迟到了太久,可只要来临,都足够让伤痛的人们有勇气正视过去。

这件案子被中央扫黑除恶督导组列为督办案件,广江省公安系统忙到晕头转向,起底了这个以暗网为主要聚头点,有着稳固人员构架的涉黑恶犯罪团伙。

而这个被巩绮勾出来的中年男子正是广江省太水催化有限公司的老总,锦州市十佳优秀企业家之一,可他也仅仅是这个犯罪团伙中广江省的小组长。

这个案子涉及含广江省在内四个省,韩泽云已经去省公安厅报道了,诸葛岑没被点到名,便回家洗了个澡眯了一会,转头回去自己办公室,一到局里就看见鄢雅子招呼着120医生把担架扛上急救车。

“怎么了?”诸葛岑走过去。

鄢雅子一听见他的声音,像一只波斯猫立刻转过身看着他追逐自己的尾巴,她带着灿烂到明媚的笑容,“老大,你回来了啊!”

“恩。”诸葛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谁被送医院,你这么开心。”

“新来的一个小后生,被派去找彭老师,正看见彭老师在煮骨头,活生生吓晕过去,怎么掐人中都不醒。”

“这能怪我嘛。”彭源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我不把头骨处理干净,公安部那一群龟毛的的技术专家肯定不愿鉴定。”

诸葛岑总结道:“现在新进来的小年轻心理素质还要增强啊,让他先去派出所吧,不然以后也出不了现场?”

鄢雅子嫣然一笑,“老大,屈局说你要是回来了就先去找他。”

诸葛岑点点头就走了,鄢雅子却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笑了。

彭源看了一眼鄢雅子,又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诸葛岑,又满是狐疑地看了一眼鄢雅子,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实在百思不得其解,问:“雅子,你笑啥?”

鄢雅子瞪大眼睛,“我有笑吗?”

彭源点点头。

鄢雅子一下涨红了脸,语气瞬间抬高,结结巴巴,“彭.....彭老师,你看错了.....我没....我没笑。”

彭源挠了挠脑袋,很肯定地说:“我没看错,你嘴角都咧到耳根了。”

“彭老师,你看错了!”

“你是不是.....。”

鄢雅子的心一下紧张到了嗓子口。

彭源想了想,“你是不是和诸葛岑是亲戚?”

‘原来是问这个。’鄢雅子长呼了一口气,镇定了很多,“不是的,彭老师,我去干活了。”

彭源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看着像是个迟钝的直男,可在鄢雅子走之前,却听见彭源似乎意有所指地说:“我还以为诸葛岑是你叔叔,毕竟你们年级上刚巧也差了一轮。”

鄢雅子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像一般的女生一样直接走开,她转过身正视着彭源,原本柔柔和和的目光像是一把把刀子,直戳彭源,“彭老师,你有话直说。”

彭源一脸疑惑,却也认真地解释道:“我就是以为诸葛岑是你小叔叔,很少见诸葛岑对手下有这么容忍的,你刚进来那一年错误频频,按理早该被诸葛岑丢到派出所去锻炼了,就像那个小后生一样。”

鄢雅子愣住了,旋即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 *

博黎坐在省医院对面的咖啡厅里,默默注视着景叶和沈方舟接赵雁清回家,些许日子不见,景叶依旧容光焕发,像是那一场分手从未在她心里留下一点痕迹。

她的头发长了一点,遮住了耳垂上的那颗痣,她笑起来还是那般好看,像是春风吹散了坚冰,让人动容和钦羡,可博黎只感觉口中的咖啡苦得要命,自己的心也整颗泡在苦涩当中。

蒋依打来了电话,博黎拒接,再回头时,景叶三人已坐上了车,离开了。

‘学姐,你等我。’博黎默默地想,像是溺水者抓住一块浮木。

手机又响了起来,博黎正手快地想要掐断,却眼疾发现是自家老妈打来的。

“妈,你有事吗?”

博黎的父母都是做教育的,一个是大学校长,一个是教授,他妈是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是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是享受华国特殊津贴的专家,华国比较文学学会理事。和他爸常年在京平工作时候。

“博黎。我在锦州。”博黎的妈妈姓杨,教师这份职业让她对待儿子时,也都会带上老师点名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去接你。”

杨教授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蒋依和蒋母,对着自家儿子说:“我在臣新酒店,你现在过来,有事情需要和你了解一下。”

“行,妈你等我一下。”

关了电话,杨教授对着蒋依微微一笑,“小依,你和博黎、方舟是一起长大的,我一直以为你们是最好的朋友,没想到你们俩竟然还有这么一个惊喜给我。”

蒋母是个标准的富太太,她用自己带着巨大宝石戒指的手抚了抚耳边的碎发,“谁说不是呢,我也是被吓了一跳,不过这也挺好,我们俩家人都知根知底,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在一起也是般配。不过博黎之前似乎有定居海外的意思,我想着要是俩个人在一起,还是在锦州比较好,或者京平也可以。”

杨教授笑而不语。

一直到博黎推门而进,看清屋内的情况正想转身就走的时候,杨教授才悠悠地说:“博黎,这件事情你做什么打算?”

蒋母脸上的笑容顿时不见了,“这还有什么打算,当然结婚咯!”

“妈。”蒋依轻轻唤了一声,朝着自己的母亲摇了摇头。

却见博黎皱着眉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朝着蒋依大吼:“蒋依,你真是个骗子。你有没有和长辈们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你有没有和长辈们说,是你,迷奸了我!”

“博黎!”杨教授严厉地说道,“这是你对待女士该有的态度吗?”

“妈!”博黎回过头委屈地叫了一声。

杨教授却没有看他,只是扫视了一眼震惊的蒋母和煞白着脸的蒋依,“不好意思,博黎这个性子从小就比较冲,年纪长了,性子却不见长进。小依。”

“是。”蒋依弱弱地应了一声。

“我清楚你的想法,不然你也不会千里迢迢约我到锦州见面,可你自己做好了与一个心里对你有怨气的男人过日子的准备了吗?”

蒋依看了博黎一眼,疯狂地点点头,“我就是想和他结婚。”

“蒋依你这个骗子,之前你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博黎瞪大了眼睛,似乎第一次见到这么前后不一的女人。“是你说的你就要孩子......”

“闭嘴。”杨教授打断博黎的话,不想再让儿子这个蠢样多停留一秒,她转过头再一次看向蒋依,认认真真地打量这个女人。

光阴如梭,十几年弹指一挥间,那个笑着打招呼甜甜地说‘阿姨好’的小女孩已经长大,还怀了自己儿子的孩子。

她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额头,摸到了额间的皱纹,“小依,阿姨作为过来人,懂你的执拗,可正是如此,才想告诉你一个道理,强扭的瓜是真的不甜,我相信你妈妈也认同这句话。”

蒋母看了一眼浑身颤抖、脸色发白的女儿,心疼地要命,她恨恨地瞪了一眼博黎,“杨教授,我认同,可我更知道一件事情,从小到大我女儿想要的我都会想方设法给她,更何况,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杨教授你的孙儿。”

“我知道,所以我的意思是,出于对两方都公平的目的,如果小依愿意,你和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可以以筹备婚礼为时限,认认真真地生活一下,相互坦诚地谈一谈。

“如果婚礼那天,我的儿子愿意来当这个新郎,那我们俩家就结为两姓之好,如果我的儿子仍不愿意,小依,那就算你们生活一辈子,他的心里也总是恨你的,我们就此放下执念,你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