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凉秋认识巩珠那年,他大一,巩珠已经大三了,他们班主任是同一个老师,巩珠就老爱“师弟师弟”的叫他。
巩珠就像个小太阳,为人热情与人为善,和她接触过的人都喜欢她,再加上她学业成绩好,就是法学院有名的一朵金花,惹得其他学院的男生都心痒痒。
而赵凉秋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高中生,情不自禁地喜欢学校的风云师姐,本就是一件很自然而然的事情,可就是初相遇时那种太过悬殊的距离,才让赵凉秋花费十几年都无法从这个自卑怯懦的坑里爬出来。
让人喟叹的是,即使现在赵凉秋已经人到中年,可这一段情话变成了一块心病,日复一日地缠着他,消磨着他。
他一直在追寻巩珠的脚步,本来想当律师的他也跟着巩珠考了同个检察院的检察官,当他第一天来江心区检察院报到时,他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与巩珠再次相遇,已经自信到可以追求巩珠。
可当巩珠风风火火从法院开完庭回来时,俩个人的再次见面,依然让赵凉秋丢盔弃甲不战而败。
巩珠变得更加耀眼了,她在她热爱的岗位上焕发出了生机勃勃的美丽,她很是惊喜地喊着:“师弟!”是那种异乡逢故友的喜悦,可就在那一瞬间,赵凉秋知道自己这俩年来鼓起的劲已经跑到了十万八千里。
毕竟在同一个单位,他以为来日方长。
可意外总是比来日来地更猝不及防,巩珠的人生在最灿烂的时候兀然死亡。
大家都在哀悼一个好战友的离去,只有赵凉秋在哀悼一个爱人的离去,而随之而去的还包括了赵凉秋他自己的,就像林江海说的那样,他把心随着巩珠而死亡,活下来的只有一个乱糟糟的皮囊。
这个乱糟糟的皮囊被世俗推着往前走,从喜欢自己的姑娘里面凑合一个,组建一个平平淡淡的家庭,过一种一眼就可以看到头的人生。
而他自己竟然也都不曾发现,这才是爱情最可怕的地方,可以重塑一个人,也可以在无形中悄无声息的摧毁一个人,让一个人在光阴的遮罩下变得面目全非,而大家却会以为本就如此。
谁又能保证说自己现在活着的就是原来自己的模样呢?
* *
隔天上午下班,赵凉秋在食堂吃完午饭,走向办公室的脚顿住了,‘也离我不远,要么还是去看看。’他心神一转,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借口便抬起脚飞快地向着门外走去。
他翻到了师姐的那个案子,看到带着王晓单盗窃的男朋友的地址,还是趁着空闲的时间想去看一看。
当初王晓单的男友是个小黄毛,住在一处城中村里,矮矮很旧的房子挤在一起,环境差、人员也很杂,现在这处城中村大多的房子被改成了群居房,人是越来越多,也是越来越乱。
赵凉秋躲过小巷子里的一坨粪便,却一不小心踩进了一滩污水里,那粘稠的污水溅到了他的制服裤上,“我去!”
赵凉秋暗骂了一句,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走这么一趟,那个黄毛都可能不住在这里了,也有可能王晓单早就和他分手了,肚子里的孩子是另外的男人的。
暗自吐槽了一番,赵凉秋还是小心翼翼地寻找着,门牌号掩在一个个角落,他艰难的辨认着,突然看到了判决书上记载的门牌号,视线往下一移,一个黄头发男人正在关门。
“陈继军!”赵凉秋喊了一句。
黄头发男人反射性应了一声,然后一个激灵回头看了一眼,扭头拔腿就跑。
赵凉秋觉得不对劲,双脚却已经下意识追了上去。
俩个人你逃我追,拐过来狭小肮脏的道路,直到城中村的大路拐弯处,赵凉秋一个飞扑抓住了黄毛的一个胳膊,然后就顺势像个树袋熊一样,另一个胳膊抓住黄毛的脖子。
黄毛却一个转身,用手肘狠狠地击打赵凉秋的面部,吃痛之下,赵凉秋松开了手,黄毛恶狠狠地抬腿,毫不留情也毫不收力地踹了赵凉秋肚子一下,在这股力气之下,赵凉秋立刻整个人往后扑倒,头直接砸在了路面上的一块石头上。
耳边传来“嗡”的一声,赵凉秋视线随之就模糊了,视觉上布满了白色的雪花点,在之后的一秒钟,头部、腹部的疼痛就席卷了全身。
可他心中却很理智清醒地在想:‘师姐,这个男人一定有问题。’
黄毛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赵凉秋,嚣张地冷笑了一下,转身正想跑,一个路过的大汉飞奔而来钳制住他,“打了人还想跑,我都看见了!打这书生算什么本事,我陪你练练!”
在热心大汉的帮助下,黄毛被送到了附近的派出所,赵凉秋捂着脑袋踉跄地跟着去。
见到警察之后,他强撑着最后一个力气,拿出口袋中的证件,“我是江心区检察院的检察官,我怀疑这个人和一起非法持有毒品案有关,麻烦你们尽快去搜一下他的房子。”说完这一句话,他人往后一晕,热心大汉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
“嚯!竟然是个检察官!”汉子大嗓门,又惊又好奇,“你们南方检察官都不锻炼的嘛?这么脆!”在汉子眼里,检察官不应该和警察、武警一样,都应该会基本的擒拿,有强健的体魄。
等赵凉秋再次醒来,眼前的雪花点已经消失了,入眼的便是雪白的天花板,他正想转动头部看一看周遭,一张老脸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是林江海。
看见赵凉秋醒了,林江海欣慰地笑了,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是一个晒干的橘子皮,皱巴巴的。
“凉秋,你可真行,这才有你师姐当年的风范!”
赵凉秋突然觉得后脑勺一块地方发凉,他顾不上回应林检,就要伸手去摸,被林江海一把摁住,“别摸,你受伤的地方剃了头发,好在你小子福大命大,就是磕破了皮,没有脑震**。”
林江海继续说道:“刚巧趁这个机会可以把你那鸡窝一样的头发剪掉,你刚进来那年的那个寸头就非常不错。”
“陈继军怎么样?”赵凉秋缓了一下,一下就想起那鬼鬼祟祟一喊就跑的黄头发男人。
“被抓了,警察从他那小破房子里翻出一整套的制毒工具,而且他这套催化结晶出来的毒品成品和目前海关截获的新型毒品一模一样,凉秋啊,凉秋,这个秋天真的是你丰收的时候啊!
“这个新型毒品产量巨大、成瘾性很强,省缉毒大队正头疼呢,你误打误撞给他们送去一个大宝贝,等下,缉毒大队会来问你点具体情况,你就如实说。”
赵凉秋愣了愣,“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本来只是想去问问那个男人关于王晓单非法持有毒品的事,我之前猜测王晓单持有的毒品真正的主人是她的男人,只是这女人又和之前一样头脑发热,帮别人背罪。”
“王晓单持有的毒品是普通的海洛因,而非这次我们查获的新型毒品,赵检察官您觉得这俩个案子之间有关系吗?”病房的门从外面被推进来,一身警服笔挺的缉毒大队副队长应皓杰接上话头。“除了他们俩是前男女朋友关系这一点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