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被欺凌的事情,我和我爸妈说过,可他们却说.....”鄢雅子轻笑了一声。
“他们说这么好的学校怎么可能会有坏学生,怎么可能会有欺凌。是啊,全国都有名的重点高中,全国师德建设先进单位,一本线重点率94%以上,这样一所好学校怎么可能会有坏学生?就算是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啊......可他们不知道,比起坏学生,好学生坏起来才可怕。”
“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是欺凌者,他们肆无忌惮的用目光、言语进行欺凌,他们不仅旁观还高声嘲讽、刻意回避,我们像是两只苍蝇,成为所以恶作剧的对象,没有任何一个人说一句,没有......”
诸葛岑的烟燃到了尽头,他弹了弹烟灰,脸色沉郁,“别回忆了。”
鄢雅子的眼角滑落一滴泪,眼睛瞪得大大的,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微微一颤就要一颗颗掉落,头一次,她头一次没有听诸葛岑的话,固执地继续说道——
“我最好的朋友在这场无止境随时随刻会爆发的恶作剧里,遇见一个说了不要闹了的话的一个男生,她以为她遇见了,可这不过是另外一个更大更丑陋的恶作剧,她心甘情愿让那个男的拍了裸照。
“隔天,每一个学生都看见了,每一个人都在恶意传播、恶意揣测,是那一双双手一双双眼睛逼得她翻过了栏杆。可她明明是为救我,才被那些人列为欺凌的对象,我没死......为我公道说话的朋友却死了!”
鄢雅子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手指触碰在手表上,那冰凉的触感一下传染到了指尖,这块手表太大了,像是块男士腕表,和鄢雅子那纤细的手腕形成巨大的反差,这个腕表本不应该在这,它的唯一作用只是为了遮着一条丑陋的疤痕。
“我其实真很认真想过为什么未成年人要对另一个未成年人作恶,对,作恶,我长大了,我也是个成年人了,我的认知让我避免去认为这些欺凌者是反社会型人格或是精神变态患者,这太污名化也太决定论。
“可我始终想不通,少年的恶,到底来自于哪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邪恶存在,就存在在校园里?”
鄢雅子的泪变成了溪流,从脸颊上蜿蜒而过,一向冷静沉稳的诸葛岑有些慌了神,他僵硬着身子四处找了一会纸巾,没找到,再次站到鄢雅子面前时,他那一直犀利如刀的目光温柔了下来,“别哭了。”
他抬起双手拖住鄢雅子的脸,用大拇指擦去那晶莹的眼泪,“你是警察,还是个刑警,坚强点。”
诸葛岑不擅长安慰人,他放开鄢雅子,用手摸了摸她的头,“正如你所说监控镜头下什么都没又发生,可被欺凌者却感到身处炼狱,已经死了4个学生了,如果这个学校真的存在校园欺凌,你应该帮助其他受害者找到真凶。”
秋日的阳光有那么几束穿过了斑驳的树影,照射到诸葛岑的警服上,银质肩章折射出绚丽的光芒,他那么高大,投射下的阴影遮掩了鄢雅子半个身子,鄢雅子看着他,坚定地点了点头,“谢谢你,老大。”
诸葛岑摆摆手,“走吧,去见一见那个唯一说话的小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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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芷坐在贾校长办公室的沙发上,干净透亮的眼神直直地看着自己眼前的俩个警察。
诸葛岑倚在门框上,看着林芷没有丝毫破绽、极其冷静地回答鄢雅子和刑侦大队葛水闽的问题。
“我是和贾校长说过这是谋杀,因为张念念死前还和我说过她要去告诉老师,她没有理由自杀,她已经想要反抗。”
“你和张念念关系很好?”
林芷摇摇头,“我和她只见过俩面,都是在小教室,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是贾校长告诉我的。”
“你说有人一直在欺负她?怎么欺负?”
林芷便把俩个人初见面时的场景说了出来,“我马上要中考了,不愿意掺和到这些事情里。”
“所以你不知道是谁欺负她?”
“我不知道。”林芷的目光没有一丝闪躲。
鄢雅子看了他一眼,又与诸葛岑对视一眼,双方都认可林芷的话,他没有在说话。
“你认识吴美吗?”
林芷皱了皱眉,“不认识。她是谁?”
“她是张念念的室友。耿秋晗呢?”
“不认识。”
“方瑾?”
“不认识。”
“昨天凌晨12点到3点,你在哪里?”
“在家里睡觉。”林芷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警察姐姐,我是觉得张念念不可能自杀,可贾校长告诉我警察说她是自杀的。现在,你是怀疑我杀了她们?我如果要杀张念念,要杀她室友,我干嘛要和贾校长说是谋杀呢?!”
诸葛岑看了林芷一眼,这个男生的眼眸干干净净,说话也符合逻辑,没有一丝漏洞,时间细节也有。
林芷被放出门时,诸葛岑突然开口问道:“你的理想是什么?”
林芷停下来脚步,他想了想,“我想学法律,当法官。”
“为什么是法官,不是警察?”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就是想当法官而已。”林芷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
林芷走后,葛水明笑道:“那不是很正常嘛!法官和刑警,肯定法官啊!要是我我也选法官。”
诸葛岑的目光远远跟着林芷,鄢雅子问:“林芷有什么问题吗?”
诸葛岑摇摇头,“是个诚实的孩子,说的是实话。”人在说谎时是会有微表情的改变的,可这个少年的任何表情和反应都合乎逻辑。
“老大,彭老师那边不是出尸检结果了嘛,低温症引起了幻觉,然后.....。”葛水明头一歪,扮演死亡。
没等诸葛岑回答,鄢雅子抢先冷脸喝道:“一个寝室4个人都自杀,还不能说明什么嘛!说明起码有一个人以上在欺负她们,把这个寝室的女生都选作了欺凌的对象。”
鄢雅子的逻辑是按照现有掌握的证据推出来的普遍情况,诸葛岑却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他低下头想了想,“我赞同雅子,起码有一个人以上的欺凌团队,可自杀这个结论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葛水明问。
“天台的门被校方封了,这三名女生是从旁边的储藏室的小窗子爬出去的,有没有这种可能,她们只是没想到这个窗子一旦因为重力原因从上至下的关上就会自动落锁,她们没想到这窗会关上。”
诸葛岑做了个假设,但被葛水明反问,“老大,这也太扯了吧!难不成她们三个大半夜不睡觉去赏月?然后刚巧昨天那窗户就关上了,刚巧昨天夜里就大雨?
“如果是谋杀,这种完全靠巧合的谋杀也太过家家了吧!假设昨夜不下雨,那就不会导致体温过低引发低温症,假设那三个女生身体好点,挺到大白天就能获救。”
葛水明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他挠了挠头又挠了挠耳朵,“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不是谋杀,是死神来了!”
诸葛岑看着他,“你回去吧。”说着他又看向鄢雅子,“我陪你找那个欺凌者。”
“哈?!”葛水明歪了歪头。他做什么了,要被这样无情地对待!
而林芷趴在自己的课桌上,认认真真的写作业,一群男生打打闹闹,不小心推动了他的课桌,一瓶汽水从课桌抽屉中掉了出来,作为5班的学霸吉祥物,撞到课桌的男生立刻弯下腰去捡,“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说着,就把那瓶汽水递过去。
林芷看了那汽水一眼,手指动了动却没接,“麻烦帮我丢掉吧,过期了。”
“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