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雅子和诸葛岑正在询问十四班的学生,一个接着一个,那同样青春逼人的脸庞上都僵着,可没有一个人承认有谁欺凌了那包括张念念在内的那一个寝室的女生,甚至没有人指认是谁在施暴。
十四班的学生还剩下最后一个,鄢雅子的脸绷得紧紧的,眸子里闪动着令人可怕的亮光,那般犀利、尖锐,像是下一秒就要化为一把光剑,直刺人心。
诸葛岑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最后一个学生是女生,她慢慢挪动进来,坐在凳子上时显得惴惴不安,诸葛岑甚至发现她的双手在不自觉地颤抖,就是那一瞬,鄢雅子突然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言辞愤怒直指那女生,“校园欺凌可以以寻衅滋事罪入刑,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谁?”
女生被吓得打了个寒颤,她面色发白,哆嗦着嘴唇,“我.....我....”
诸葛岑鲜见的态度温和,“你知道什么就说,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不会有人知道是你说的。”
女生艰难地吞咽了口水,她的手在校服口袋中紧紧抓住了一张纸条,像是攫取了某种力量,这样她才能在恐惧中仍带着犹豫的开口:“张念念自杀的那天,陆拓说要她死.....然后张念念逃了,陆拓就欺负耿秋晗。”
“怎么欺负?”鄢雅子紧接着立刻问道。
“他让我们抓住耿秋晗,往她眼睛里放纸片。”女生畏缩了一下,眼睛瞪着老大,“我们不敢反抗他。”
“你们还有谁?”
“吴美、方瑾、六班的应凤弦、吴楚楚、施慧、张铭明。”女生顿了一下,“还有我。”
像是开了一个头,接下来的话就更为顺畅,“陆拓是六班的,我和吴美、方瑾、耿秋晗都是被欺负的。”女生撸起校服的袖子,露出胳臂内侧一条长长的蜈蚣一样的伤疤,“这是陆拓让我自己的划的,因为他想看看这么长的伤口会多久能止住血。”
“你怕,所以你选择帮他去欺凌别人。”
女生飞快地摇摇头,“我没有欺负别人,可我是真的怕,我为了保护自己,我只能站在他那边,可其实,我们十四班的都是被他圈养的羊羔,他疯了,他要所有人都死。”
......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女生如同被人操作的傀儡呆愣愣地往教室走,一直走到六班所在的楼层,她才突然想起什么,她四周确认了一下摄像头,一直走到一个摄像头的死角,她把那张小纸条撕碎,直接吞进了肚子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如释重负,往自己教室走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几分。
‘她们都死了,只要和纸条说的一样,我站住同样受害者的一方,我就安全了。’
女生的嘴角露出一丝丝的冷冰冰的微笑。
林芷抱着作业从楼梯角落走出来,神色冷淡,他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无声地嘲讽了一下,“那么多摄像头有什么用呢,欺凌都记录不下来。”
他慢慢地往教室走,心中在揣摩警察的动作该有多快呢?能不能在今年把那个败类赶出学校呢?
冷静、自持,林芷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更为成熟。
他像是一个老道的猎人,却不是躲在黑暗的树丛里,而是冠冕堂皇地出现在人群中,等那人一转过头,就会被一击毙命。
* *
天气在凉了几天后,又突然热了回来,赵雁清扯了扯那有些闷热的法官袍,快步往办公室走,她已经快忍不住要换衣服。
一手推开办公室的门,一手已经扒开了法官袍,却见一个男生坐在椅子上,规规矩矩地握着一杯热茶,夏妙还很热情地问他需不需要兑点凉水。
赵雁清问,“这位是?”
夏妙:“这是被告人廖禹风的家属。”
“廖禹风,体内藏毒300克?”
“是的。”男生拘谨地站起来。
赵雁清朝他温和地点了点头,“你有什么事吗?”
“禹风的事,我有一些内情想和您反应一下。”男生彬彬有礼,穿着笔挺而成熟的西装,可那张不过二十出头的稚嫩年轻的脸庞却出卖了他极力想要扮演的成熟。
赵雁清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不到一秒,“那我们去接待室吧,请。”
男生点点头,大长腿就往外面迈,路过夏妙时,还对她露出一个旭日暖阳一般的微笑,“谢谢。”
赵雁清一回头就看见夏妙涨红了脸,“不....不客气。”
赵雁清的目光暗了暗,但她没有说什么,直接带着男生去了接待室,正走到电梯前等电梯,便看见方房穿着法官袍急匆匆地往这里走。
“怎么了?”赵雁清问了一句。
方房喘着大粗气,把手机往赵雁清手里一塞,“我这刚下庭,就看见这推送,这广宏中学校园欺凌,已经死了四个人了。我赶办公室换衣服拿东西,去看看林芷。”
“这是林芷的学校?”
“恩,关键是上次那小子还特别认真地问我校园欺凌的事情,就是那天,我和焕云给他送司法救助金。我一看这新闻,我这心里就莫名‘咯噔’一下,有点不对劲的感觉。我得去看看。”
赵雁清点点头,把手机还给他,“你快去看看吧,有情况随时通知我。”
“好。”话音一落,方房已经捧着他的大肚腩往办公室方向跑动起来。
电梯也刚巧到了,赵雁清收回视线,带着这个所谓廖禹风的家属往接待室去了,一般来说,当事人或者相关人员到法院找法官,通过安检后,需要由导诉台安排无人的接待室并通知法官前去,这次也不知道是哪里出来情况,这个被告人的家属直接到了办公室。
到接待室后,赵雁清给那位男生到了一杯水,“你叫什么名字?和廖禹风是什么关系?”
男生端坐着,像是一颗青松,白净的脸颊上还有一颗小小的青春痘,那双眼睛闪烁着润玉一样的光亮,这么细细一看,男生的年纪最长也就二十,赵雁清在心中默默的想着,便听到眼前这个男生毫无犹豫地说道:“我叫林朝司,我是禹风的哥哥。”
“什么内情?”
林朝司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他很坚定,从而让声音显得有些急促,“禹风是被逼的,他被人以招工的名义骗到云峰省,逼迫他运输毒品。”
“他供述中并没有提到这事?”赵雁清问道。
“对。”林朝司脸色发白,“因为我要留学,他为了给我筹钱,便答应帮那些毒贩隐瞒。”
赵雁清想了一下,又斟酌了一下,“林朝司,这事情是谁和你说的?”
“就是我弟弟和我说的,我有聊天记录,我给您看。”这个时候,林朝司急匆匆得想要拿出手机。
“不用了,你说的情况我知道了,但我也有一件事情提醒你,廖禹风这个案子检察院的起诉书,已经送达你弟弟及其辩护人,你应该去看一下。”
林朝司直勾勾地看着赵雁清,“什么意思?”
“另外你说的这个事情,需要在开庭前找出具有证明力的证据,来证明廖禹风是被人胁迫。法官判案,仍然要以证据为基石。希望你能明白。”
“赵法官,什么意思啊?”
“你看了起诉书就会知道了。”赵雁清离开前,留下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