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波见到赵雁清的第二天,就来到了江心区法院。

导诉台电话打进来时,是夏妙接的,夏妙捂住电话问对面的赵雁清,“雁清姐,有个叫顾怀波的人找你,说你的朋友。”

赵雁清正吃着沈方舟今早放在她包里的蜜桔,看着案卷不亦乐乎,一听到这个名字,就下意识地习惯性皱眉,“不见。”

“好的。”夏妙点点头,对着电话那头的导诉人员说道:“赵法官马上要开会了,你让那个人先回去吧。对了,赵法官下午要开庭也没时间。”

赵雁清看着夏妙狡黠地笑着,嘴角也微微一翘,亲昵地说道:“小机灵。”

夏妙挑了挑眉,洋洋自得。

“来,吃橘子。”赵雁清把剥好的橘子投喂给夏妙。

赵雁清上午没会议,只是需要写判决书,再把上一次方禹布置下来的论文任务收一下尾。

等她写好论文的最后一个字,一抬头,便发现已经下班超了十分钟,赶忙起身去食堂吃饭。

食堂还是一样的人气兴旺,她正和陈展打招呼,聊了几句援藏的事情,就听到背后有人叫她,她一回头就看见了脸带笑意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的顾怀波。

赵雁清挑了挑眉,立刻意识到这货是怎么被误放进来的,这一身打扮和法官的制服太像。

她不想搭理转头就想走,就听见顾怀波又没皮没脸地高喊了一句,“雁清,等等我。”

站在一边的陈展像是有所知会地眯起了眼睛,“雁清,我先打菜了,你们聊。”

被陈展这么挤眉弄眼,赵雁清只觉得被别人误会她和顾怀波的关系,让她觉得异常地恶心,她转过头直接毫不客气地对着顾怀波低声厉喝道:“我不管你为什么来找我,我不想见你,也不想听你说话,你能不能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顾怀波脸上的笑容淡了淡,“都在食堂了,不请我吃个饭吗?”

赵雁清像是离开六年头一次认清了这个男人,她看了眼周围投来目光的同事,索性把话说开,也没压着声音,“顾怀波,你只是我六年前的前男友,分手后我听说你结了婚,我现在也有男朋友了,我没有和前男友当朋友的习惯,也麻烦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罢,也不急着走了,就站在原地看着顾怀波。

爱他的时候,只觉得他一丁点皱眉都会让自己心疼,看清他的面目后,却发现他这种窘迫的表情,竟然还能解自己心头之痛。

赵雁清的目光冰冰凉的,嘴角那个梨涡早就不见踪影。

顾怀波目光四处乱看,似乎已经听到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要是平常他早就走了,可这次他却硬着头皮,面对着这性格与以前完全不同的赵雁清,干巴巴地说道:“雁清,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那我请你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有什么事你现在说。”赵雁清丝毫不留情面。

顾怀波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赵雁清这般不客气,六年前的赵雁清,看着他说话时候会脸红,对他是百依百顺,俩个人相处,除了和他妈的矛盾之外,都没有红过脸。

有时候,自己工作上不顺心的,朝着她大吼大叫,她也不会急躁,只会默默地忍着等俩个人气顺了,她才会又笑眯眯地问自己想吃什么。

当时周边的朋友都说:赵雁清的脾气太好了,又懂事又乖。

当时,她看自己的眼神从来不这般冷冰冰,反而满是崇拜。

突然顾怀波的耳边传来一声明显的嗤笑,把他从记忆的漩涡中拉了回来。

这声嗤笑的来源是俞焕云。

俞焕云刚刚从拘留所回来,快步走到赵雁清身边,看都不看顾怀波一眼,“雁清,我有点事情找你,方便回一趟办公室吗?”

赵雁清点点头。

俞焕云却没走,反而喊了声和自己一起进来的林天闻,“这不是我们法院的,请他出去,也要和安保说一下,这存在漏洞太危险了。”

林天闻点点头,高高大大一个直直立在了顾怀波的面前,“这位先生,麻烦你出去。”

顾怀波只觉得自己这也太丢脸了,又期期艾艾地唤了一声赵雁清。

可赵雁清跟着俞焕云早就走远了,顾怀波想跟上,法警林天闻可是刚刚考了大比武的,两只手过来就像提溜小鸡一样抓住顾怀波,“先生,这是法院,麻烦配合。”

嘴上说着客气,行为上却很是粗鲁,直到把顾怀波“送”到了门口,才笑了一下,说道:“先生,慢走。”

一转头就对警卫室的安保人员说道:“以后看清楚了,不要让莫名其妙的人都进来。陈院三令五申的要加强对法官的人身保护,你们一定要重视起来!”

顾怀波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红,一切都和他想象地完全不同,这一趟他本想着能和赵雁清温习一下旧情,却没想到是自取其辱。

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这个老婆,一想到她的脾气,一想到自己妈妈的嘱咐,他抬头看了一眼江心区人民法院的牌子,仍是觉得还要和赵雁清好好说上一句话,其实另一方面,他并不相信赵雁清对自己能这般决绝。

另一边,俞焕云带着赵雁清从食堂走回了办公楼,却没有上去,只是转过头说道:“我带你去外面吃吧。”

俞焕云和赵雁清早就没有工作上的交集,他之所以那么说只是为了给赵雁清一个台阶下,赵雁清自然也是清楚。

她看了眼日渐沉默的俞焕云,突然已经想不起初见面时那阳光般的少年,她说:“我请你吃饭。”

赵雁清带着俞焕云坐到了法院旁新开的一家店,点完餐后,饭桌上有那么几秒钟的空白和尴尬。

赵雁清想了想,问道:“最近工作忙吗?”

“还好。”俞焕云看了她一眼,又移开视线。

俩个人又安静了片刻,俞焕云突然开口说道:“我看了你喜欢的那个画家的其他作品和传记,他那幅《星尘》其实并不意味着寂静和孤独,反而是一种希望,是怜悯,是寻找。”

赵雁清愣了愣,自从知道博黎就是景叶的小画家,知道了博黎做得那些事情,见过他沮丧万分的样子,她就很难再在博黎的画里寄托自己,或许这么说也不对,或许只是因为现在每天都太幸福了,她已经失去了思考的机会。

只是听着面前这个男生说着,他说得那么详细那么深刻,可赵雁清却似乎能看到在无数个夜晚,他硬逼着自己去了解,他可以成为一个鉴赏大师,尽管他可以不爱这个画家。

就这么一瞬间,赵雁清突然很自恋又很自责地意识到,或许,或许他是爱屋及乌,或许,他是真的喜欢自己。

这种想法,让赵雁清吓了一跳,是真的,真的,喜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