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湘满脑子问号，跟着老谌来到了丽城市区的文物保护单位——青牛观，那是修建自北宋的道观。
老谌对郑湘道：“郑警官，还得麻烦你个事情。”
郑湘：“什么事情？”
老谌：“麻烦你去门口那些算命摊上每个摊求支签过来，我和小天先进去等你。”
郑湘满脸狐疑，还是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方小天对老谌说：“喂，你这样玩有点过分了吧。在茶馆你就捉弄她，现在还捉弄她，要是被她发现，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谌笑道：“你小子，不是一直想给她点颜色看看吗？我这不帮你呢吧。她可是当年把你爹送进大牢的糊涂警察呢。”
“可是……”代小天难以接受，“明人不做暗事，你这样我也没觉得解气，显得咱们太小气了。何况，那又不是她一个人的错。”
老谌笑了，“小子，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他们站在树下吃冰激凌，大概等了20分钟，就看见郑湘呼哧呼哧地跑过来了。
她把一把签往他们面前一扔，“逗我玩啊？这些签有什么意义？”
代小天：”这么快求完啦？他们怎么说？“
郑湘：”我干嘛要听他们说？我就问解签多少钱，他们说20，我就给他20，拿了签。他们还想继续诓我给钱，我就问，知不知道什么叫阴山镇魂钉，他们都不知道。“她抄起手，阴沉着脸看着老谌，”我就想知道，到底他们是骗子呢，还是你是骗子。这些签，淘宝上10块钱能买一斤。“
老谌惊呼，”你们问他们当然问不出啦！我就是让你去体察民情的嘛，这不对查案情有好处吗？“
他指面前的大殿，”你看，这个青牛观在这儿呆了一千多年，官方说它是什么正一道还是什么道的圣地之一，其实啊，不然，我们国家五千年来，经历了太多战火，纷争，历史上存在过的民间信仰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就这青牛观啊，据我的研究，起码就被十几种大小派别占据过。“
郑湘：”那你说的阴仙派是什么样的派别？现在还是有人信吗？“
老谌：”首先，我们要清楚，什么是宗教派别，什么是民间信仰，中国的民间信仰很复杂的，而且每个地区都有千差万别。这个阴仙派，有的人认为它是一个不被正统道教认可的旁门左道，还有人认为啊，它就是种间杂了符咒派和养生术的民间巫术。我个人倾向于后者。这个派的信众比一些只找到跳大神的阴毒许多。“
郑湘：”可是这跟青牛观有什么关系？难道这个道观还跟阴仙派有关？“
老谌：”别急嘛，你看刚才你在门口求的这些签，有没发现什么规律？“
郑湘摇了摇头。
老谌：“就是永远不对也永远不会错。可偏偏你比较特殊，放你身上就错了。所以他们的话你根本听不进去。你没有儿子对吧？他们非得信誓旦旦地告诉你，你孩子要成才。你也没有老公，他们非得劝你少跟老公拌嘴。”
郑湘点头。
老谌：“你再看青牛观这些殿，有没有什么规律？”
郑湘一脸茫然：“看不懂。”
老谌：“其实没啥规律，很多都是后来新修的。”
郑湘：“你拿我开心是不是？”
老谌：“我就想说，其实所有的旁门左道都没有那么神秘，你要懂他们的逻辑。这种会道门在解放前三反五反，解放后破四旧的时候，都被灭得差不多了。但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气功热开始之后，这些民间信仰都开始抬头，记不记得90年代那会儿涌现过很多都市传说？什么僵尸复活啊，世界末日啊，宇宙能量啊……我中学那时候还看过修仙法术手抄本呢。不过这个时候的民间邪术跟解放前真正的邪术差了很大截，一是因为传统断档，二是因为时代需要变了，他们里面就夹杂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都四不像了，但还是会拉虎皮做大旗。这听起来更复杂，对不对？其实更简单了，就是什么对我有用就用什么。所以那个什么镇魂钉，也不要被套进去，不要去想：阴仙派到底要做什么，这人跟阴仙派什么关系，这些做个参考就行了，你得知道这个人想做什么。”
郑湘：“那你到现在到底得出了什么结论？”
老谌：“刚才过来的时候，你在手机上已经查了什么是阴仙派吧？看你还是眉头紧皱，没啥眉目。”
郑湘：“那你带我来这儿看什么呢？”
老谌：“你跟我来。”
他们来到青牛观的标志性建筑，高达18米的清虚楼，那是晚清一位道士主持修的，在两百年前，可以登高望远，现在，却被周围的高楼淹没。
他们上到了最顶层。
老谌：“你站在这儿，能看到什么？”
郑湘：“这能看到什么啊？周围全是高楼大厦，视野挡完了。”
老谌：“但是你能看到旁边那条河吧？”
顺着老谌示意的方向望去，一条河蜿蜒流经市区，那是丽城市区最主要的河流。
郑湘：“二道河。”
老谌：“二道河前面有个什么景点？”
郑湘：“连心湖公园。”
老谌：“对。连心湖东边是什么？”
郑湘：“火车北站。
老谌：”好，相反的方向，河的上游，西边是哪里？“
郑湘：”那要看多远了。“
老谌：”第二具遗骸在哪里发现的？“
郑湘：”槐树店村。“
老谌：”在连心湖西边的位置，对吧？”
郑湘：“这有什么讲究？”
老谌把手机照片翻出来，那是代小天发给他的图片，“好，我们现在看看那铜钉上写的什么，不认识吧？这叫’奉阴仙老祖敕令归定’。阴仙老祖，鬼仙大王，阴仙鬼母，五鬼阎王，是阴仙派的四位主阴神。这阴仙法，主要有“迷合冲开叫魂锁魂驱魂调魂招财”等六种法术，在他们的体系中，主要是利用所谓阴兵阴将及五鬼来驱符办事，借用阴灵的力量行事，是以所谓阴神为主流的派系。他们认为，世间的法术没有好坏善恶之分，只有有没有用，以及你自己会不会“有借必有还”，以前很多民间恶毒巫术都会用到什么处子之血，甚至是孩童的双眼，又或者让你以自己的阳寿为代价。其实你有时候想想，这东方民间迷信和西方还是挺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啊，漫威里的《奇异博士》他师傅，不也就是从宇宙其他空间吸收邪恶力量吗？最后终究要偿还。”
郑湘：“你讲得这么复杂，就不要扯远了，我不好消化。”
老谌：”很多时候啊，施法者是想用这个来满足自己的欲望，比如升官发财、实施yin欲、报复仇人、甚至谋财害命，用这个方法的，就叫’下阴’。到底有没有效果我不知道，反正在解放前的农村地区，流行过一段时间，害死了不少人倒是真的。90年代思想混乱，又回过潮，你的老一辈警察，肯定都接到过这种案子。因为这种法很阴毒，还总是和’阴仙’打交道，所以呢，练阴仙派的人，经常要释放自己身上多余的’阴气’，就叫’放阴’，一般的对象多为树木，河流等，当然也可以放阴在人身上，这就是报复仇人、谋财害命了。还有些人呢，是把放阴和养阴兵同时结合，这种阴毒就翻倍了。”
郑湘看着代小天：“你听懂了吗？”
代小天：“懂了一点。老谌，你看是不是这么个意思啊。这两起案子，其实都是一个迷信阴仙派的人干的，他其实是在这两个死者身上’放阴’，对吧？那么问题就来了，第一，他为什么要在人身上放阴，目的是什么？第二，为什么要找这两个人为目标？第三，他藏尸的地方都太诡异了吧，难道这又是什么讲究？”
“还有”，郑湘补充，“这是不是一个连续性和完整性的仪式，如果是，是否还有其他受害者？”
代小天：”嘿，姑姑，你不是说不要乱猜吗？“
老谌：”这不叫乱猜，20年前的案子，死者身份和凶手身份都难以确定了，只能大开脑洞。其实我觉得，这个目前看来，凶手好像还不单纯是放阴，应该还有别的诉求。用红绳栓手脚，保持跪姿，头顶插着阴仙镇魂钉，其实纯粹的阴仙派不会这么做的，作为一门阴毒但是总体来说比较学院派的旁门左道，这种操作对他们来说实在太土了。我在《阴仙法笈 》 和《阴仙派符咒法》里根本没查到这种操作，很有可能是凶手自己开脑洞加的，这很像一些民间巫术里用的’殉葬’手法。镇魂钉也不是你们想象的，是把死者的魂魄镇住，免得变厉鬼复仇，其实是把他们变成自己的’阴兵’，为自己所用。所以这个时候，凶手的目的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郑湘：”说了半天不还废话吗？我想知道的就是凶手的目的！“
代小天：”别急嘛，姑姑，这儿到处都是国家级文物，不要掀桌子！“
老谌：”刚才我不是说到，你们发现遗骸的位置了吗？我也一直在想，凶手为什么要千辛万苦把尸体藏在那种人来人往而且不好搬运尸体的地方，那么，会不会有这种可能：他不是为了杀特定的人，而是为了在特定的地方杀人。”
代小天：“就是说，很有可能他只是需要在这两个特定的地方养“阴兵。当然也不排除把自己的目标猎物骗到那里杀害？”
郑湘：“那两个地方有什么特别？”
老谌：“五行相生相克是所有阴事的基础，这个也不例外。火车站的火车和铁道属金，金生水而克木，所以火车站骸骨上的镇魂钉上还有两个字’水者’。槐树店水塔属水，水生木而克火，所以水塔上的骸骨上的镇魂钉写着”木者“。但是整个丽城市这样的地方不少，为什么是这两个地方呢？因为火车北站在市区以北，方位属水，槐树店位于市区以东，方位也属木，所以这两个’阴兵’的属性更加确定了。如果我没猜错，一定还有其他至少三具遗骸，在市区的中、南、西方位，五行上应该属于木、火、土，他们对应的死者也应该是’火者’、’土者’，’金者’”。
郑湘：“去找家具厂，鞭炮厂，水泥厂？”
代小天眼睛一亮：“丽城竹艺厂！裹火车站骸骨的草席就是丽城竹艺厂的，说不定凶手先去了竹艺厂，顺便买了草席来？”
老谌：“竹艺厂在城东，属木位，可能性很大。”
郑湘打电话给苏寻，让他们立马组织人去竹艺厂查看。但是很明显，她很快碰了钉子。
苏寻在电话中耐着性子说：“姐，这没凭没据的，我怎么可能安排人过去查啊，再说，竹艺厂早都倒闭了。这事报告给白局会被骂死的。”
她挂掉电话，“现在去竹艺厂，你们去不去？”
代小天；“去！”
老谌不知道从哪里掏出跟牙签，剔着牙，”急啥嘛？20年前的杀人案，又不是新案子，不去就又有新受害者了。青牛观的道茶挺有来头，喝杯茶再走嘛。“
郑湘：”只要你现在跟我去，我请你去银杏名阁喝今年的凤凰单丛。“
老谌转身就走，”赶紧，赶紧，现在就出发。“
代小天拉住他，以商量的口气问郑湘:”姑姑，我还可以再带个人吗？”
郑湘：“谁？”
老谌：“肯定女朋友。”
代小天：“哎呀，粉小瞄，她刚刚给这个案子建了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