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圆办理了出国手续,考试通过以后,作为交换生,大一结束再回国内读书。

本来不愿意让爸爸妈妈去机场送自己,但蒋念执意不听,就算患了阿尔兹海默症,还记得自己女儿。

只是除了女儿,其他人都不记得了而已。

蒋念在机场看着蒋圆拎着箱子,跟自己挥了挥手,检了票,消失在安检尽头。

女儿已经走得很远了,连背影也没有,她也没有回头的意思。

好像只要回家,就真的跟女儿分别了,蒋念已经忘记了太多旧人和旧事,但恍然间突然想起了爸爸和妈妈。

当年她漂洋过海的去异国他乡时,蒋妈大概也像现在这样,望穿秋水,无比担心吧。

下意识抓住蒋辞的胳膊,蒋辞早已经退休了,这辈子大起大落,当过缉毒警察、做过卧底、跟毒枭周旋过、爱过蒋念、想过维护自己的家、一婚离婚后,想跟二婚老婆白头偕老,二婚老婆又早早的因为乳腺癌去世了。

如今他又成了那个孤寡老头,干了一辈子警察,性子有点刚正不阿,不太合群。

他还记得他曾经说过,如果将来念念还没有嫁出去,而他也没有娶妻子,他们两个人就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凑合凑合。

现如今他已经结过两次婚了,念念也已经给费西生了一个孩子,念念整天抱着他的胳膊,把他当成自己的丈夫,这算不算是对当年承诺的一个兑现?

只不过如今真正的费西回来了,活了半生的蒋辞,总不好霸占着妹妹不放,所以当蒋念像往常一样抓着他胳膊的时候,这一次,蒋辞推辞了。

倒不是因为怕费西生气,暂不说费西这个刚出狱的身份,就算费西最辉煌的那两年,还像从前一样是黑帮老大,蒋辞依旧是不怕的。

警察怎么会怕歹徒?

只不过蒋辞心疼念念,她已经苦了那么多年,该让他们小夫妻俩团圆。

蒋念看着蒋辞甩开自己手,一脸茫然失措,目光中还带着些委屈。

蒋辞一本正经的再次解释了一遍,“小妹,我不是你丈夫,我是你哥哥。”

然后忍痛割爱的将她跟费西两个人一块扔在了机场,像蒋圆一样,丝毫不考虑费西刚出狱,是不是不适应这个社会,会不会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两个白痴在一起,该怎么回家、煮饭、购物?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蒋辞和蒋圆一样“心狠手辣”。

蒋念站在原地,看着蒋辞也走了,半长着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只觉得巨大的难过,难过到最后,还是委屈的抹眼泪。

岁月从不败美人,她擦眼泪的时候也是极美的,一双布满皱眉的眼睛,还没有混浊,依旧闪闪发光。

费西牵着她手的时候,她还在哽咽,“爸,费西为什么走啊?”

他知道她又开始犯傻了,把蒋辞当成自己,把自己当成蒋父。

这是好事,总归没把自己当成蒋母。

蒋辞急于纠正她,费西很感激,但他不会急于纠正她,一直顺着她去说,“乖,他只是工作太忙,我们回家吃了饭、洗了澡、睡了觉,费西就会来看你了。”

蒋念半信半疑,还是决定信“爸爸”一次,乖乖的跟爸爸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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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圆的飞机落了地。

留学在哥国最好的大学,这也算一种生命的轮回。

新生报道那天,意外的在入学名单中,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蒋团。

也许她小的时候跟蒋团一起玩耍过,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跟着爸妈从哥国、回华国时,还没有记事,所以早忘记了。

知道这个名字,是后来听母亲讲过从前的那段往事,知道她曾经被抱错过。

只不过蒋念隐去了抱错的原因,她不愿意让女儿怨恨父亲。

蒋圆有点庆幸自己回家的早,虽然只在妈妈的扶养下长大,有点像单亲家庭的孩子,但是妈妈给她的爱足够多。

还有舅舅的,两个外婆的,外公的,她拥有的爱一点也没有减少。

办理了入学手续后,蒋圆回头便看见有拎着箱子的女孩子,走过去改了自己“蒋团”的名字,重新写上了西语名字。

蒋圆无所谓的准备去宿舍区报道,蒋团看见她的背影,在背后叫了声,“小妹?”

人家都主动打招呼了,她怎么也不好继续装高冷,何况,她跟她又没仇。

“嗯哼?”一周岁以前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怎么说也是缘分。

“小妹,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蒋团从贫民窟里长大,从小别的没学会,只学会了生存。

为了那一口面包,她什么都能去做。

“啊哈,是。

我小时候就听我妈讲南美的瑰丽壮阔,一直想来看看。

大学有交换生的名额,直接就申请通过了。”蒋圆笑得时候露出两只可爱的小虎牙,拖着箱子,往宿舍的方向走。

贵族学校里的宿舍都是一人一间,虽然是男女混合寝室,但跟小区一样,谁也不能保证整栋楼住得全是女性,反正关起门来谁也不认识谁。

“真好,华国大学那么好,其实没必要来这里留学。

我也想去华国,可是没钱呢,留学要花好多钱。

对了,妈妈还好吗?”蒋团走在她旁边,仿佛见到自己失散多年的亲人。

“挺好的。”蒋圆总觉得就算不好,也没必要跟她说。

她既不能帮她分忧,也不能帮她解难。

而且妈妈现在不太好,保不齐爸爸回来了,过阵子她就好了呢,也说不定。

“你把妈联系方式告诉我,我想问候一声。”蒋团突然提出这个要求,蒋圆没有理由拒绝,却还是略略情绪化的在心里觉得对方没安好心。

“可以。不过我得先问了我妈,她愿意我才可以给你,我们家很民主,我不能私自做主。”蒋团并不是托辞,而是打算跟老爸商量一下。

蒋团不好再问,只是心里酸酸的,羡慕她能在这样温暖的大家庭长大,而不像自己的爸妈,动辄打骂,要么就让她出去赚钱。

想到这里,蒋团又有点怨恨,为什么蒋家不把自己一块扶养,还要让她回贫民窟过艰难的生活。

至于费西当年遇见的困境,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