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刑十八年,因为表现良好而减刑了两年。
有很多年费西都在想一件事,他曾经杀了默夫到底是对是错。
如果默夫没有死,蒋念就会跟他共度余生,费西就再没有一点机会了。
可是杀人终究是错的,非法剥夺他人生命,他依旧错过了十六年,失去了跟蒋念在一起的机会。
如果重新选择一次,他会选择祝福念念的,强取豪夺不可取,剥夺他人的宝贵生命就要受到法律的制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想将自己喜欢的女人追回来,不一定非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虽然挖墙脚当第三者不可取,但触犯法律更加没有好结果。
服刑的几年,他变得更加豁达,也更理智了。
只不过早几年蒋念还会去看他,后面去的少了,再后来便没再去过了。
圆圆一次也没去过,于他而言,这是好事,他也不愿意女儿知道有这样一位杀人犯父亲。
蒋念即便没再去过,定期还是会拖人给他送钱和物品,让他在里面也能过得好一些。
因为蒋念的失联,费西出狱后,本来不抱什么希望,以为没人会来接他,抬头却看见了圆圆。
刚满十八岁的她,亭亭玉立,才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显然已经是大姑娘了。
她没有丝毫扭捏的,过来拥抱了他。
“爸爸,恭喜你回家。”
费西反倒没她那么自然,鬓边已经染上了霜雪的痕迹。
蒋圆才拿到驾照,开着车带他回家,费西有些拘束,看见她开得是豪车,知道她这几年过得不错,也就放心了。
想开口问问蒋念的事,怕她嫁人了,不想知道这样的结果,没敢开口询问。
“圆圆……对不起……”费西觉得是自己让女儿难堪了,想开口道歉,却连语言组织的能力也退化了不少。
“爸,不用说这些。
妈一直跟我说,你当时的处境复杂、艰难,很多事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而且家里富裕的条件,也是你一手创造的。”蒋圆知道这些的,蒋念从来没有对她隐瞒什么。
也没有拿“你长大了就懂了”当借口,更没有一味的埋怨。
只挑对费西有利的说,不利的不说,一直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这个父亲的形象。
以至于不谙世事的蒋圆,展开了天马行空的联想,老爸保不齐是为了让自己和妈妈过得更好,才铤而走险,走上黑帮老大的路的。
只不过,她联想的再精彩,也不如费西亲身经历的万分之一。
费西愧不敢当,曾经多耀眼的一个人,如今也只是个暮年老人了。
“你……母亲,还好吗?”
“不太好。
自你进去之后,妈妈就因为做伪证触犯了刑法,也进去一年多。
舅舅也因为包庇罪被判刑,不过不到一年就出来了。
我一直在外公外婆家长大,后来外公外婆去世了,我才回到妈妈身边。
早些年她每次去监狱里看你,回来都得大病一场,后来舅舅心疼她,就改成舅舅去看你了。
去年妈妈突然得了阿尔兹海默症,总是忘记东西,我还要上学,没办法照顾她,虽然可以请保姆,可是我也怕离家太远保姆欺负她。
不过好在,爸爸回来了,以后照顾妈妈的重任,就交到你身上了,我也能放心去上学。”蒋圆说话的时候,带着许多期许。
让爸爸弥补妈妈这几年的孤独也是应该的,虽然服刑的日子也不好过,但那是他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妈妈是被他牵连受苦的。
大概是被母亲扶养长大,跟父亲没什么感情,蒋圆总是事事想着妈妈。
费西知道蒋念还在等自己,心疼也觉得感动,他的念念还是他的,这么多年没改变过。
“我会的。圆圆,你考上哪个大学了?”
“就是我妈妈当年毕业的那个学校,不过我想出国留学,因为不放心妈妈,一直没提交申请。”蒋圆觉得爸爸回来了,她终于可以出去闯世界了。
费西想劝她华国很好,但女儿的血液里流淌着蒋念的不羁**爱自由,怎么能拦得住,便不给她造成心理压力。
“好,那便去,以后家里有我,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费西说完,又忍不住感叹,“你妈妈怎么会得那种病,她才五十几岁。”
还不到六十岁,怎么会得老年痴呆。
“我也不知道。早年还能做一做翻译,近几年便什么也做不成了。
爸留下来的那些钱,足以养家,不需要妈再艰辛的讨生活,但她有点事做,整个人精神状态也好。
这个病说来就来,我带她去看了医生,医生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用药物治疗。
我记得以前我读初中的时候,她还说下一届奥运会带我去哥国看,奥运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她却没办法去看了。”蒋圆停好了车,也觉得无比遗憾。
不过能看转播也没什么不好。
“到了,走吧。”蒋圆看着爸爸站在原地发愣。
费西看着自己曾经拜托蒋辞买下来的房子,如今长成天价,无比感叹。
他做了那么多件错事,总算有一件正确的。
人如果有足够多的钱,在苦痛的日子里,就可以好捱一些。
跟着女儿上了电梯,近乡情更怯,推开那扇门,害怕看见他朝思暮想的人,又迫不及待的想见到。
蒋念坐在椅子上,背光而坐,正望着窗外的夕阳发呆。
听见声音后,像树懒一般迟钝的回过头来,看见费西的身影。
微笑了一下,看着女儿,“圆圆,你带同学回来啦?”
蒋圆差点昏倒,“妈,什么同学啊,你看他都多老了,还同学呢。”
费西走过来,蹲在她身边,服刑的时候落下老寒腿的毛病,弯一弯膝盖都疼,但他却仿佛浑然不知。
“妈,他是我爸。”蒋圆说完,已经准备去舅舅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舅舅了。
爸爸平安到家,舅舅也能放心一些。
自从蒋念得了这病,老是把蒋辞当成费西,蒋辞起先反复纠正她,纠正的次数多了也烦,干脆随便她了。
蒋圆离开后,也没有担心才结束服刑的人员,会不会对妈妈造成伤害。
父女间天生的信任,而且蒋圆想得很开,就算爸爸伤害妈妈,那就伤害吧,自己找的男人,受伤了也是活该。
蒋念看着蒋圆离开的背影,张着嘴,口干舌燥也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看着费西,反应过来,“哦,你是我爸爸吗?”
费西没有笑她,只是温柔的握着她的手,“念念,我不是你爸爸,我是圆圆的爸爸,是你丈夫。”
蒋念立刻将手抽回来,似乎想起来,蒋父已经过世了。
而面前的男人也不应该是她丈夫,她的丈夫不是那个被圆圆称呼舅舅的男人吗。
“不,你不是我丈夫。”
费西知道自己刚回来,她需要有一个时间来适应和接受,没有强迫她,而是顺着她说。
“好,你说我是什么就是什么,说我是你爸爸也好,儿子也好,你饿不饿?”
蒋念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对于他的话接受起来似乎有点难。
挠了挠头,说了句,“痒。”
“好,那我们先吃饭,吃饱了我给你洗头发,洗澡。”一如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