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圆吃过饭,主动把碗洗了,才跟着同村的婶子,去开导她所谓的打不服的儿媳妇。

还没出门,马桂娟已经将一篮子的脏衣服丢给了她,“拿去河边洗了。”

抱着竹篮,走在路上时,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知道将面临怎样的、未知的环境。

直到抵达婶子家里时,是比马家还要破很多的地方。

也许,马家碰瓷城里有钱人,借此改变自己的生活,费了这么多心思,马洋在**快躺得四肢退化了,也是情有可原。

婶子进门时,直接拎了个鸡毛掸子,“懒骨头,去把衣服给我洗了。”

她的儿媳妇并没有提出拒绝,婶子还是犹如生活习惯一般,往她身上招呼。

女人被抽出了一道道血痕,似乎是被打惯了,她也不知道反抗,默默抱起衣服,往水库旁边走。

蒋圆跟在身后,一脚踏出门去,还听见婶子咬牙切齿的嘱咐,“好好劝劝她,再跑,我非打死她不可。”

走到水库的时候,还有一个女人在洗衣服。

蒋圆将衣服浸湿后,开始学着同伴的样子,将衣服放在一块大石头上,用木槌捶打着。

还未开口,那两个人已经聊了起来,“我早晚把他们一家子都杀了。”

“你这又是何必呢,杀了他们,你也完了。”另一个女人留着短头发,很胖,倒是让蒋圆颇为意外。

在这里饭都吃不饱,还天天干活,能胖估计是,喝凉水都会胖的体质。

蒋圆洗着衣服,看着远处飘过来一具、已经被泡得发肿的尸体。

看清楚之后,发现是具女婴,蒋圆前二十年的人生经验,见过如此惊悚的场景不多,如今直逼眼前,让她本能想吐。

旁边的女人冷笑一声,看着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免有些嘲讽。

抓紧手中的衣服,知道那是具尸体,也不存在是不是救人,没有捞尸的勇气,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同类,仿佛她们都是食人的魔鬼。

“这……这女婴是谁家的孩子,父母丢了孩子,岂不是很着急?”

“这里每天都有溺死的女婴,女人就像猪一样,生孩子,生了女儿杀死。

继续生孩子,直到生儿子,这样才不会断了香火。”女人解释完,继续洗着自己那筐衣服。

洗了一半,拿着一件男人的衣服,久久愣神,最后发了疯一般、朝那件衣服上吐口水、拼命撕、甚至往石头上摔。

情绪失控后,渐渐平静下来。

在她这一系列动作中,蒋圆看见她手臂上,都是被藤条抽打之后的淤青,新伤套旧伤。

“我们村里有多少被拐卖的女人?”

蒋圆以为这是什么比较敏感的话,两个女人却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全村的二十几个媳妇都是。”

就像给饭菜里放老鼠药,毒死丈夫和婆婆一家,也可以公然宣之于口,丝毫不怕谁会去告密。

的确,没有人会去告密,大家都是女人,有着相同命运的女人。

就算没有那么善良,也不够惺惺相惜,告密也太累了,割了一天猪草,洗了一早上衣服,背着孩子做饭、伺候一家老小吃喝拉撒,早已经耗光了作为一个普通人所有力气。

“我回去了。”女人洗完了衣服,拍了拍腰间的那包老鼠药,已经准备往回走了。

“再忍耐一下,我会带你们一起离开这里。”蒋圆回头叫住了她。

女人停了停脚步,只不过并没有回头。

她已经心灰意冷,曾经也有过希望,有过幻想,后来破灭之后,也不再相信任何人。

如今的她,并不想走出这里,只想跟她的买主一家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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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圆将那一筐衣服洗干净,回去后脑海里很乱,她原以为援救计划很简单,只要找到哪些是被拐卖的妇女。

可是她连续劝了两个女人,都异口同声说不离开这里。

一个只想把老公和婆婆一起毒死,另一个舍不得孩子,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忍心把孩子一个人,扔在畜牲一样的婆家人那里。

她在这里,孩子还有机会读书,走出大山。她若走了,孩子那一点幸福快乐的泡沫,也破碎了。

蒋圆来不及思考很久,因为她洗衣服回来晚了,而被马桂娟责骂了一顿。

下午依旧是做活计,农活总是辛苦的,蒋圆跟着编竹篮到手指磨出一个水泡,到天黑透了,马桂娟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自然也不能停。

还是马洋找了个借口,说自己不舒服,让蒋圆给自己揉揉腿,蒋圆才起身洗干净手,回了他们的小房间。

“晚上我带你走。”马洋坐在轮椅上,还在检查着自己的包裹,“你会开三轮车不?”

蒋圆摇了摇头,她倒是会开车,但还不会开三轮车。

“没关系,我来教你。

待会的晚饭你不要吃,就说肚子疼。

我往里面放了很少量安眠药,足够让我爸妈睡到明天中午。

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等我将来赚了大钱再回来孝敬他们。”

马洋说完,竖起耳朵,听见屋外有声音,立刻换了语气,“捏得这么轻?没吃饭啊?”

脚步声又近了,马桂娟推开门,已经看见儿媳妇在给儿子捏胳膊。

“我……我肚子疼……”

“没用的东西。”马洋骂了一句,马桂娟立刻笑弯了眼睛。

从前还怕儿子装残疾,儿媳妇不知道,所以欺负儿子。

现在看来,儿子就是威武霸气,已经征服了儿媳妇,让儿媳妇像丫鬟一样伺候。

“晚饭你别吃了,饿你一顿,自己在房间里,好好反省反省。”

马洋说完,马桂娟已经推着儿子出去了。

由于蒋圆一直是背过头的姿势,所以演技不佳的她,不必担心露出太多破绽。

马桂娟从来不心疼儿媳妇,而且儿子都发话了,她自然不能让儿子的威严**然无存,必须支持儿子的命令。

蒋圆待在屋子里的时候,内心一直忐忑不安,数算着日子,不知不觉已经来这里一个星期了。

记得爸爸说过,为了保证她的安全,会在不打扰实习的情况下,找机会过来看她。

如今她就要离开这里了,不知道爸爸过来没有看见自己,会不会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