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晨骏连夜开车去赵体一所在的城市，在一顿奔波之后，两人都显得兴奋不足，疲惫不堪。
孙晨骏拿出在心理医生那里取到的药，劝道：“吃药了，吃完我们就进去见老熟人。”
秦沫明显嫌弃，看了一眼白色的药丸，水也不接过来，直接一口气吞下去。
孙晨骏把自己递过去水却被漠视的手缩回来，哈了口气道：“走吧，他估计在等着我们，刚刚联系过了。”
赵体一所在的剧场人满为患，孙晨骏没忍住评论道：“没见过这么多喜欢乐器表演的女孩子们，真是厉害了。”
秦沫懒懒的看了一眼，说道：“估计都是为了看赵体一，他前段时间太有名了，不过能欣赏的也没多少。”
说完，秦沫又像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自嘲的笑道：“要是让人拍到我出现在他的音乐会上，肯定又要被媒体大做文章。”
孙晨骏模糊记得赵体一能出名，绝大部分原因在于秦沫，以她男朋友的身份。这样一想，他心里有一点不舒服，看向舞台上那个金光闪闪的赵体一也没那么顺眼了。
赵体一的舞台一如媒体报道的那样，精致简洁，力求完美。
整场看下去，丝毫不会让人有瞌睡的欲望。孙晨骏不得不佩服这一点，他向来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艺术细胞，竟然也能够被音乐中的纯净情感所打动。
下场到后台，赵体一很亲切的和秦沫抱了抱，又用深邃的眼眸看着孙晨骏，伸出手道：“你好。”
孙晨骏伸手过去，被他热情的握紧手，一双真诚的眼眸注射过来，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不好意思，我这里的消息总要闭塞一些，肯定又错过了什么吧？”
秦沫抢在孙晨骏话说之前，轻松道：“没什么，好久没见你这位老朋友，过来看看不行吗？”
孙晨骏听到秦沫这熟悉的愉悦声音不由得惊诧，回国后见到的秦沫也是这样自在轻松的状态。
她好像总能轻松切换自己的情绪，如果没有那一晚的突然爆发，也许他根本不知道这个笑着的女人心里有一块崩溃的地方。
他真的对她所知太少啊。
一番叙旧，已经接近傍晚，赵体一邀请他们共度晚餐。
三两句话，赵体一的话头又转到了左阳的身上，秦沫的回答显得漫不经心：“还能怎么样，一直那么忙，爱情事业双丰收。”
“双丰收？”赵体一脸上有一刹那的惊慌失色。
孙晨骏对秦沫的口无遮拦没有来的生气，赶紧弥补道：“工作就是她的情人，可不就是双丰收吗？”
“你们可真会开玩笑，”赵体一明显松了一口气，又举起红酒杯，浅浅的喝了一口。
孙晨骏看了一眼秦沫，而她只是无辜的耸了耸肩，忽然又开口道：“体一，你干吗那么固执呢，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看看你身边那么多有气质的女孩子，我都心动了，你又何必单恋一枝花？”
孙晨骏见秦沫又开始胡说八道起来，暗暗扶额，圆场道：“我倒觉得这样不错，有一个目标然后去努力，变得更好真的挺棒的。”
“变得更好之后，就有了更好的选择，回头看当初的决定不就是很可笑了？不如，也去寻找更好的猎物。”秦沫说着，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面对秦沫的这一道歪理，孙晨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赵体一优雅一笑，对秦沫这种奇怪的提议并不反驳，只是温和表达自己的建议：“爱情在我看来无比圣洁，我们并不能以好或者更好去衡量它，没有遇到它之前，一切都不够好，遇到它之后，其他的一切也都没有入眼的必要。你觉得呢？”
说着，赵体一依旧脾气很好的举起酒杯，眼神望向他们：“为爱情干杯。”
孙晨骏被赵体一那充满哲理和艺术性的话语与真诚的腔调所打动，很痛快举起酒杯。
秦沫却像是被伤到了一样，看了酒杯一下，淡淡一笑道：“酒量不好，我就不干了。”暗中似乎又含着一种跟自己斗气的成分。
赵体一无奈，不知道自己又哪里说错话了，只好和愿意跟自己碰杯的孙晨骏干杯。
回去的路上，孙晨骏一直在思考赵体一说的那一番话。精神恍惚之间，他觉得左阳真幸福，有这样一个真心爱着她，并且真心为她而努力奋斗的男人。
反观自己，他总感觉哪里欠了一口气。
“没事吧？”孙晨骏注意车里的秦沫一直喃喃自语，他以为她冷了，把车里的温度调高了一些，结果秦沫嘀咕声更大了。
孙晨骏开着车，把耳朵关切凑过去，想知道她还有什么需求，结果就听到她念着一个名字。
“陈萧……陈萧，欺骗我感情，我要变更好甩掉你……坏……”
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的那一刹那，孙晨骏的心猛烈颤抖了，彩色的充满希望的世界顿时坍塌成灰色的废墟，心口也一阵一阵的揪着疼。
他叹了一口气，眉头拧成一团，摇头苦笑道：“原来心结在别人那里，跟着我当然只能看心理医生了……”
也怪不得刚才秦沫对赵体一莫名不待见的生气，原来她自己也做不到三心二意的喜欢别人，心还在陈萧那里，还没有解脱出来。
车停在房子面前，孙晨骏莫名想要抽烟，他没有这个习惯，口袋里没有打火机，只有几根烟。
他走出车外，闻着手中香烟的烟味，有点惆怅，拿起手机，给左阳打电话：“左阳，陈萧是谁？”
“我们所长，怎么了，你认识他啊？”
孙晨骏的手颤抖了一下，他忽然想到那些娱乐绯闻，那些曾经被忽略过的字眼，原以为都是空穴来风，没想到还真有现实根据。
停顿了一下，他冷静道：“我知道了，谢谢你，阳阳。”
“哎，到底什么事啊，怎么……”
没听完左阳还要问什么，孙晨骏就把电话掐断，他现在只想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
秦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走出来，揉着眼睛问道：“你干吗呢？”
孙晨骏心虚的点了点自己没点火的香烟，说道：“我在抽烟。”
“哦，”秦沫漠不关心的绕开他，然后走上台阶去开门。
孙晨骏的心又凉了几分，一趟旅途下来，他发现秦沫好像对他都是漠不关心的。
不关心他几乎不会抽烟，不关心他手中的香烟并没有点燃，不关心他的电话还停留在通话页面……这些都懒得看一眼，更何况那些他想让她注意到的细微部分，她大概也是毫不在意吧。
左阳发现陆北安最近不太注意自己的形象，领带随手扔到一边，西装随时都穿却没有那么精心放好褶皱，只是被人提醒才恍惚看了那么一眼。
“请进。”
左阳走进去，看到陆北安懒懒的看着一份文件，手上的笔随意转着，打着极其没有节奏的拍子，像极了他不耐烦时候的样子，随时都能皱眉发难。
“这次我带着曹珂去公司签字，你跟着一起来学习一下。对了，文件整理好了？”
左阳把手上的一沓递过去，说道：“就是这些了，有需要补充的话再跟我说。”
陆北安随意翻了几页，不耐烦放到一边，双手交于胸前说道：“去吧，直接通知他们就好。”
左阳点点头，不知道怎么就觉得陆北安异常疲惫，往常他打起精神来工作的时候双目都充满着光彩，看谁都像是在进行审问，现在却连文件都懒得抬头看几眼。
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瓶颈了？
左阳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到了。她再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陆北安解决不了的项目。他在自己的心中，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曹珂皱着眉看左阳来找他，他说道：“这里有一份文件你落在我这里了，陆主任没有为难你？”
曹珂虽然性格很刻薄，但在工作上也是元老级人物，一向都是一丝不苟，这一次的项目也主要是由他负责，担任项目经理。
左阳看了看曹珂递过来的文件，点头道：“好像的确是一份重要的备份文件……我现在拿过去。”
左阳头疼，自己怎么会犯这种错误，陆北安现在状态也不好，自己应该要更加细心才可以。这样自我责备着，左阳又敲门，进去一看陆北安已经不在了。
“又去哪里了？”她一边嘀咕着，一边把文件放在陆北安桌上，无意看到一张法院传单，心里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由于全貌被压住，只留下文件的一个角，左阳不敢轻举妄动去翻乱他的桌面，但是心里又太过于好奇，纠结之下她就愣了一会，耳边传来推门声。
左阳赶紧转身，装作无事发生般：“陆主任，这是刚刚落下的文件，我给您送来。”
陆北安轻飘飘看了一眼，接了过去，重新坐回位置上，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并没有在看手上的文件，眼神停留在了法院传单的一角。
一抬头就能看到左阳慌忙离开的背影，他若有所思的，眸子更加深沉。
一丛人成功抵达P公司，陆北安依旧是优雅的与对方交涉，但明显兴致不高的样子。
“如果大体没有问题，就可以跟我们项目经理讨论一下细节了。”陆北安代表事务所发话道，对方见他不打算多谈条件，也识眼色乖乖闭嘴，最后道：“这一次买卖可是够客气了，后续细节讨论完后，以后还有机会合作吧？”
陆北安点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容。
夜宴招待过后，项目组人员在附近宾馆歇息一晚。
套间里时不时传来讨论的声音，一丝不苟的曹珂总觉得合同细节部分有陷阱和不满。
左阳看过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看着曹珂较真的模样，加之他又是前辈，左阳只能面带笑意，心里有点窘迫的点头附和：“好像你说的那种方案是要好一点，那就明天具体说一下。”
其他人似乎有不同意见：“这样太麻烦，完全是多此一举……”
这样看着他们争辩，脑子也混沌了。
陆北安从房间出来，走到左阳身旁，忽然邀请道：“出去看看吗？听说这座城市夜景不错。”
左阳本不打算同意，但看着乌烟瘴气的讨论氛围，点头。
左阳转向曹珂一众人道：“我有点事先离开了，不好意思。”
“去吧去吧，差不多都定下来了。”
于是，就像是巧合一样，陆北安先出去，左阳后出去，两个人走在了湖道的同一边。
“今天这个项目有什么问题吗？”左阳以为是曹珂太较真，给他带来麻烦，安慰道：“他以前也一直这样，我们都习惯了。”
陆北安的声音和夜色一样清冷：“我知道，我带他很久，他是个人才。”
“那……”左阳迷惑了，小心翼翼问道：“那是为什么？”
陆北安的声音消失了一会，再说话的时候声音像是从冰冷的湖里刚刚捞起来，带着凉意：“流年不利，被人陷害。”
左阳微微瞪大眼睛，联想到事务所好像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那么也就是说在巴特公司那边出了问题，她疑惑道：“巴特那边，有人动了手脚？”
“对，”说着，陆北安又在黑暗中寻找左阳的眸子，言语间忽然带上几分笑意：“你不是都看到了？”
左阳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心虚道：“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因为担心我说出去今天才跟我聊天，那我真的想说，你多虑了。”
陆北安轻轻摇头，又想到她大概看不到，出声解释：“被人看到也不错，而且还是个没心机的人。”
莫名的，左阳觉得他在说自己没什么脑子，在商场上“心机”并不是什么褒义词。
犹豫了一下，左阳说道：“既然你觉得我没有什么心计，你可以告诉我更多，也许我能帮到你。”
陆北安轻轻叹息，叹息声带着点风的味道，一吹就散，他说道：“不关你的事，你也帮不了什么。”
说完，他好像考虑到左阳的感受，补充道：“不是看不起你的能力，浑水少进来更好。”
“今天来，只是想跟你说说话，”陆北安还想说什么，比如说她那么温柔，说出来的话都像温暖的春风，但莫名觉得在这种场合还是应该更克制。
呼吸急促了两下，他像是一个庄严的上司一样，拍拍她的肩膀：“你还有很多努力的地方，等我倒下了，你能靠自己吗？”
“我会的，你已经教我很多，永远是我的老师。但我相信，您永远不会倒下。”左阳坚定道，看到这么失意的陆北安，她满满都是心疼，想要帮助，却只能感受到一种无力。
等到哪一天，她能有能力帮他做点什么，也算是出师了吧？
夏琦听说左阳最近又在陆北安身边跟项目学习，心中暗暗不爽，想要调相关的资料跟踪了解一下。
一路进到陆北安办公室，夏琦发现他不在，又不放弃的找到左阳办公桌前，问道：“陆北安去哪里了？”
“不知道。”左阳看也没看她，继续埋头在眼前的一片数据海洋里。
夏琦见她居然不搭理自己，心头一气，嗓门都提高了，又问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陆北安说，你作为他的助理，怎么会不知道？”
左阳忍住想给她一个白眼的冲动，看到周围同事因为夏琦的声音抬头张望，她无奈道：“陆主任可能在谈合同，这种时候不需要我在场，您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我传达吗？我到时候会告诉他。如果没有，那么我要继续工作了。”
夏琦被堵的没话说，左阳做了一个“请便”的姿势。
夏琦随便走了下，发现大家都各忙各的，陆北安办公室的人也不怎么待见她似的，何小川直接越过她嘀咕了句：“怎么这么闲呢，还想不想早点下班了？”
夏琦立马不能忍，大声道：“说谁呢，谁不想下班了？”
何小川抬头一看，立马惊道：“哟，夏主任，我错了我错了，我真是眼瞎，路是给您开的，你先走！”
“去去去！”夏琦绕过他，似乎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直接去了陈萧办公室。
陈萧一副很忙的样子，抬头只看了一眼夏琦，又低头去做事，问道：“你的项目检查完了？”
“还没有，可是我手下人效率高啊，他们要是不好好干，立马给我走人。”
陈萧轻笑着摇摇头：“照你这样干下去，事务所迟早要倒闭。”
夏琦坐下道：“怎么会？不光不会，我还有一个新的想法，你要不要听一下？”
陈萧抬头看她，见她一副势在必得的自信模样，忍不住问道：“什么？”
“我想让部门之间加强合作，不如让我跟陆北安强强联合，你看他多忙，我想帮帮他，分担一下。”
陈萧轻哼一声，想到他以前也被夏琦这样建议过，不过只是在中途分工的时候一起配合着做，当时就把整个项目弄得乌烟瘴气。
她忘记事情很快，陈萧却记得清清楚楚。
“不行。”陈萧已经尝试过那一次小小的失败，可不想再尝试一次巨大的失败，付出更多的代价。
夏琦不满道：“你是不是嫉妒陆北安比你能力强，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在事务所，他也是人，你不能让他休息休息？老是让他四处奔波，还不让我帮忙，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陈萧手中的笔停了下来，手上的文件也放到一边，他眼神有点冰冷，但很快又带着笑容看向夏琦，似乎很是好商量：“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陆北安是我们事务所的重中之重，我怎么可能亏待他？虽然最近又有不少人想找我合作，但是我不会轻易送走我这个重中之重的，除非……我猜不会有这个除非出现。”
夏琦立马听出了他的画外音，惊道：“你竟然有赶走陆北安的想法？”
陈萧一摊手，无辜道：“我可没什么说，我只说他是重中之重。”
说完，陈萧眼神一冷，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说道：“你最近还是安分点吧，我觉得岁月静好的日子很适合你，我真诚建议，你考虑换一下风格会比较好。”
“我才不换，不打扰你了。”夏琦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忿忿不平的带上门，出去了。
走在路上，本来想心平气和的度过这一天，奈何不长眼的人又狠狠撞了她一下，“肇事者”手中的文件落了一地，夏琦插着腰看着那人在地上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夏琦颇有几分难受的揉着自己被撞到的胳膊，一副心肝被撞疼的模样，看着他等他来道歉。
曹珂看了一眼夏琦，不知道她为什么撞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站在一边，丝毫没有主动帮忙的自觉。也对，谁让她是高高在上的主任？
曹珂心里觉得无语，更不想跟她计较浪费时间，拿稳文件后起身就离开，结果被夏琦拦住。
“怎么了？”
夏琦见他一脸无辜甚至还有点不耐烦的问自己怎么了，心里的火蹭蹭的涨了起来。
面上还要维护着自己的形象，夏琦思索了一下问道：“你是陆北安手下的？”
曹珂没想到自己存在感这么低也能被记住，懒得给出应答，只是点头。
夏琦颇为自信的点点头：“行了，我就知道肯定是，把你手上的项目给我吧，我来处理。”
“什么意思？”曹珂皱眉，事务所呆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直接截胡的。
夏琦重复道：“最近陆北安那么忙，他的这些项目都由我来帮忙负责，你有什么疑问吗？”
曹珂见她如此气势汹汹，为了铁饭碗自己又不能硬着干，他只得生气的把那一沓重新放在地上，转身生着闷气离开。
“你这人！”夏琦跺着高跟鞋，骂道：“脾气还不小。”
曹珂回到办公室后，气差不多消了。
他转念一想，陆北安和夏琦几乎是一家人，自己为什么要因为他们之间所谓的交接任务而生气，少一个项目也无所谓，气坏了自己就亏大了。
左阳正好要跟他商讨项目细节，结果就听到曹珂说项目交到了夏琦手里。
“为什么？现在不是由你负责？字也签了，审核也过了，怎么就随随便便换负责人？”
面对左阳傻乎乎的质问，曹珂面无表情道：“我管不着，你自己去找夏琦。”
曹珂本以为左阳和夏主任有矛盾，加上上下级的关系会有所顾虑，结果她直接去到了她的办公室。
他不禁暗暗想道：“还有几分魄力。”
左阳心里想得很简单，该是哪个部门就应该是哪个部门，不能因为你是主任就随意破坏这种规则，无论如何，她也要找回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