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阳一直急于整理陆北安的资产明细,忙到连喝口水都觉得奢侈。

她并不觉得疲惫,相反,她充满了动力。

在她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催促着她:“现在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只要证明陆北安没有所谓的转移财产的迹象和证据,到时候谎言就会不攻而破。”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没错了,一个数字都没错,”左阳她伸了个懒腰,暗自高兴,估计陆北安在事务所的相关材料已经整理的查不多。

夏琦也知道了这件事,过来看过两眼材料。

左阳本以为她会为了陆北安来帮忙,结果她只是看完就端着架子离开了,看上去丝毫不感兴趣。

“有进展了?”夏琦正好往陆北安的办公室走,看到左阳欢喜的样子问道。

左阳将手中的文件数据地给她看,解释道:“这是律师要的数据,我反复看过,一点也没错。”

夏琦看着她单纯的模样,不禁打击道:“哟,就这点事值得你高兴?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行了吧,那么多生意不是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对方想害你能有一万种方法陷害你。”

“我至少努力过,”左阳看她高傲和不屑的模样,心里升腾起一股无名火来。

左阳不想搭理她,径直把自己电脑里的文件打印出来,很快跟尔东律师约好时间。

“好,就今天下午,对吗?”

尔东律师声音仍然很冷静,带着一种少年音的成熟:“速战速决,到时候见。”

约的是事务所附近的一家格调咖啡厅,夏琦提前去了半个小时,尔东卡点慌慌忙忙过来,解释道:“太忙了,又有点堵车,让你久等。”

“没关系,我也是刚到。”说着,左阳就将自己日夜兼程完成的财产明细数据递给尔东。

尔东利落接过文件,一秒钟不耽搁进入状态。

正巧,服务员过来问他需要什么,他眉头紧锁,语速很快:“一杯温水,谢谢。”

左阳见他无比投入的样子,在一旁保持缄默,免得打扰他。

观察之中,左阳发现他面部表情越发凝重,最后他叹了一口气把文件放回桌子,大口喝了两口水,喘气得有点厉害。

“恐怕……不行。”

左阳心里一急,立马问道:“是怎么个不行法?我还能努力努力么?”

“太多明细查不出来,不少事务所合作都是陆北安靠自己在巴特公司合作伙伴达成,这里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让对方看到了这份文件,只会增加解释的难度。”

左阳沉思,醒悟道:“你是说对方会觉得,陆北安通过巴特公司的好友,把自己的财产通过生意方式转移出去?可是他没有这样做,我们只要继续追踪那笔资产不就好了?”

“谈何容易?等追踪到了,不知道又是猴年马月,更何况资金永远跑得比我们时间快,我们追不上的。”

本来以为事情很好解决,左阳听他这么一说,也为难起来,心塞道:“所以,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没什么用处?”

尔东艰难点头:“可以这么说。”

左阳沉默了。

尔东看了看时间,急切道:“不好意思,我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等有好的办法之后我会第一时间联络你的,这份财务数据最好不要给任何人看,知道了吗?”

左阳点点头,目送尔东走出咖啡馆,消失在嘈杂的大街上。

她心情很复杂,明明看到一点希望,却又很快被掐断,前段时间的昼夜不分全都一瞬间化为了乌有。

她既懊恼又愤恨,忽然想到夏琦那个好笑的眼神,自己做的无用功可不就是好笑极了?

同一时间,夏琦也在马不停蹄的联系各方公司,请他们出面帮忙解救失去人身自由的陆北安。

“合作?当然是可以的!突然找我,就为了这么好的事?那可太好了,到时候一起吃饭吗?”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油腻。

夏琦忍住不适,甜美的问道:“那陆北安的事,你们公司能不能帮忙?”

对方老总沉默了,思忖片刻道:“夏大美女,不是我不帮忙,是我真的没这方面的资源……”

“哎呀,最近正好想找人约会,安定下来也不错。”

老总吞了一口水,为难道:“我给你推荐个人,你问问吧?”

“联系方式发我!”夏琦见他有所松动,加上他又是个较为忠厚的人,应该不会胡说八道,他说有希望应该真的是有希望。

夏琦拿到了李媛的电子名片,毫不犹豫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她的助理方冬冬:“您好,商务合作还是讲座预约?”

“我是永信事务所的夏琦主任,有点事情想和您商量,请问可以帮我联系你们的李主任吗?”夏琦礼貌道。

方冬冬程式化道:“永信事务所,夏琦,好的,已经帮您预约商务合作,后续期待我们的会谈。”

眼看方冬冬就要挂电话,夏琦哪里肯罢休,立马阻止道:“我知道你们李媛教授是大红人,但是现在真的有很急切的事情,我可以花平常预约费用的五倍见这位教授。”

方冬冬扫了一眼永信事务所几个字眼,大概知道她口中的“急切事情”是什么,不紧不慢道:“李媛教授很忙,陆北安的事情最近已经谈过,下次有机会再谈。”

夏琦一听就觉察出什么不对来,对方肯定是知道陆北安,肯定也了解这次起诉的事情。

如此想来,她更加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抓紧道:“是不是我们事务所有人找过了?”

脑子一转,夏琦能想到的大概是左阳,她待在陆北安身边,陆北安认识的人她也很容易认识,赌了一把道:“左阳也正忙于陆北安的事件,她也有事想要找你们。”

“左阳?”方冬冬一愣,口气不善道:“她前几天才拒绝了我们的帮助。”

“什么,太不懂事了!”夏琦跟着就骂了左阳一顿,听着对面人的气也消了些,她继续说道:“她不懂事,我替她向你们道歉,但是你们大气,能不能考虑……”

“这件事还要再商量。”

夏琦一听她这仍旧冷淡的语气,整个人就不好了。

不依不饶,夏琦立马又说道:“我马上让左阳去给你们赔礼道歉,真的太对不起你们了!”

方冬冬听着对面人陈恳的言语,心里微微有些动摇,点头道:“这件事,我会再跟李教授商量。”

左阳从尔东律师那里回去之后,苦恼不已。

刚回到事务所,方慧就拦住她道:“夏主任有事找你,好像很着急。”

心情不好的左阳,动作更加不急不慢,心里想着别的事情就敲门进了夏琦办公室,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夏琦看上去倒是容光焕发,她看到左阳沮丧的样子,心里暗爽,让她坐下后问道:“你跟律师谈过了?”

左阳点点头,把自己会谈的结果和不能作为证据的原因一股脑说了出来,夏琦听得很仔细,摇头道:“早就知道没那么容易,现在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办法,你去试一试。”

“什么?”左阳以后看着夏琦,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越发好奇。

夏琦把自己打电话联络的事情夸张表述一番,最后总结道:“我千辛万苦联络到李媛教授,对方明明都快要答应我了,因为听到你的名字最后拒绝了我。你知道怎么回事?”

左阳皱眉:“怎么回事?我不知道。”

夏琦恨铁不成钢般看了她一眼,把自己差人买回来的鲜花从桌子旁拿了起来,走上前塞到了左阳怀里,嘱托道:“你可得小心了,别老是觉得自己有理,去吧,跟李媛好好道歉,请她帮陆北安,事情应该就很简单了。”

“可是……”左阳并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她也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前段时间一直在整理陆北安资金方面的财务数据,没时间去李媛那里那里帮忙,难道是自己的错么?

虽然是这样想,但是面对更紧要的事情,左阳只好新咽下这口气,勉强接过花道:“我试试吧。”

夏琦看她这不很坚决的态度,立马就来气了,再次劝道:“这可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你可要抱紧大腿,陆北安到时候因为你的缘故,没办法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我到时候绝不会原谅你。”

懒得听夏琦在那里虚张声势的威胁人,左阳敷衍的点点头,她有点尴尬的捧着一束花,跟着记忆去到了李媛的公司。

在路上,她想了很多,当然依旧从心底觉得自己没什么错,但是一想到如果自己服软,能够救出陆北安,自己所谓的“牺牲”好像也就不值一提了。

李媛公司大厅依旧是门庭若市,左阳感到一种资本吃人的无力感。

想当到时陆北安说过巴特公司的来历,一群好哥们共同创业,做到现在这种地步实属不易,怎么会为了一点利益就反目成仇,现在还要闹到法庭上去,搞不好还要坐牢。她想到桂清的老公,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会不会使坏的也有他一份?

正想着,就被前台妹子提醒道:“请问您找谁?”

方冬冬听前台说左阳来了,没想到速度会这么快,稍稍被她的效率打动。

见李媛无动于衷看报纸的样子,她劝说道:“陆北安的事还是要早点处理,到时候完了恐怕来不及了吧?”

“急什么,这么多年过来,我什么时候急过?”

李媛放下报纸,仍旧不慌不忙,打开电脑,看着自己电脑上的股票走势图,眼睛跟着电脑快速转动着,像是根本没把方冬冬的话听进去。

可是,方冬冬在她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最了解她,该放在心上的事,她绝不会漏掉。

“行了,看在陆北安是我这么多年老朋友的份上,我也要帮他,”说着,李元又有点抱怨,“以前不是什么事都能解决?现在怎么也栽上了。”

方冬冬跟着应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不能总是万无一失吧。”

李媛又批了几份文件,问道:“左阳楼下等多久了?”

方冬冬一看表:“快两个小时了吧。”

李媛似乎是满足了,点头道:“那你让她上来吧,我们谈谈。”

左阳等的火急火燎,一个劲催前台,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预约成功,奈何前台妹妹只是一个劲的微笑点头,然后假模假样的点击几下鼠标,安慰道:“稍安勿躁,我随时为您查看。”

“耍人呢?”左阳捏紧手中的花,如果不是想着陆北安明天就要开庭终审,她绝对会现在就离开,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这里,还不如去找别人帮忙。

这样的念头一旦滋长,就无法停止,左阳把自己的花递给前台,嘱托道:“请把这个交给李媛教授,就说我有事暂时离开了。实在抱歉。”

左阳快步往外走着。又想着找律师多谈一下,看看能不能从别的方面突破。

“尔东律师,对,是我,左阳……”

方冬冬一下楼,就没见到左阳的人影,她问公司前台小妹道:“她人呢?”

前台有点懊恼道:“刚走呢,真是不巧。”

方冬冬一听又是气坏了:“真是,不能多点耐心吗?”

她转眼看到了前台递来的花,问道:“这是?”

前台立马想起来似的:“这是左阳女士留下来的,说是给李媛教授的,让我代为转交。”

方冬冬看到大朵的花,焦躁嗯心情转好一点,她知道李媛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于是捧着那束花,径直上楼。

李媛只见到花没见到人,惊奇了一下:“怎么回事?”

“左阳有事被律陆北安的师叫走了,留下来道歉的花,您看里面还有字条。”

李媛接过去,花很新鲜,字条看上去写的很用心,心里还是很满意的,但还是口头上抱怨道:“这孩子,不能好好谈谈么?上回陆北安还说她对我的研究领域有兴趣,怎么比我还难约。”

“可能是重情义,对自己的老板比对自己还好。”

李媛看方冬冬上心解释的样子,不禁笑道:“你呀,什么时候站到她那一边去了,净帮着她说话,你们也没多少交集。”

方冬冬跟左阳唯一的交集,不过也就是上回监督她做行政事业的审计,她看得出来这孩子做事认真聪慧,是个潜力股。不过有时候有点死脑筋,看上去不太好。

“李媛教授,陆北安那事需要我去打点什么吗?”

李媛摇头:“没事了,利用漏洞进行诬陷,我见的不少,已经找人去解决了。”

尔东律师听完左阳的担忧,安抚道:“我会尽力在二审法庭上驳回他们的要求,至于另外的地方,我也会尽力。”

左阳自己也是个外行,不知道怎么才能帮上忙。

听到尔东律师这么诚恳的回复,她也不好继续纠缠,只能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您。”

一夜无眠,左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焦虑。

也许,她只是不能接受那么优秀的人被人诬蔑,更何况陆北安离开之前跟自己倾诉过那么多,他那么相信自己,应该隐隐是想要自己帮忙吧?

可是,她不仅没有帮上忙,反而因为自己考虑不周到让李媛教授生气,从而让她对陆北安这件事不愿意出力……越想她觉得自己越糟糕,居然办坏了那么多事。

到了第二天,整个事务所都处在紧张之。

二审结果,即将要出来了。

根据知情人透露,因为某些细节问题,当堂发生了争执和辩论,导致庭审提前结束,到时候会有三审。

三审会下达为终审判决,不允许再诉。

左阳没有跟事务所的大家一起高兴庆祝,她还不知道三审应该怎么反败为胜,只觉得这一次幸运躲过一劫,下一次又该怎么办呢?

下庭后的尔东满头大汗,但电话里的声音还是愉悦的:“放心吧,有贵人相助,我觉得可以扭转局面了。”

左阳惊了,不确信道:“哪来的贵人?”

要是有贵人,她怎么毫不知情,而且为什么到了最后紧张阶段,所谓的贵人才出现?

“好像是著名股票公司,权势很大,跟巴特公司没合作,他们的人主动出庭提供证据,眼光很毒辣,一看就是老江湖,所以说你就放心吧!”

听着尔东自信轻盈的声音,左阳总算暗暗露出轻松的表情来,道谢道:“改日一定当面道谢。”

焦虑与欣喜的心情中,左阳很快把对于贵人的疑惑丢之脑后。

陈萧也听说了陆北安二审这件事,像是早已预料到,情绪没有太大的变动,他看着高兴到不行的夏琦,泼冷水道:“还没结果,冷静。”

“可是,听说陆北安方已经找到了更多突破口,这回绝对没问题。”

陈萧忽然说道道:“听说突然有人相助,你认识的话,有机会促成合作。”

夏琦犯难了:“听说是陆北安的朋友,但是不喜欢和朋友做生意,看上去像是她的某个原则,这种老女人啊,就喜欢一套一套的,其实坚持下去又能怎么样呢?根本没什么用。”

刚才还说人家像贵人,现在又说贵人没用,陈萧对这种善变的想法感到哭笑不得,他看着手头堆了不少陆北安的文件,定了定神,想到了左阳。

是时候让她重新投入工作了,陈萧想道。

左阳接收到陈萧递过来的文件,惊讶道:“这些都是陆主任要签字的项目,可是他都还没有出来……”

陈萧反驳道:“迟早的事。”他看着这些主动送上门的主顾,个个估计都不简单,眼看着陆北安马上就要反败为胜,立马把搁置的项目全都呈上来,真有眼力见,合作起来应该很顺畅。

左阳却没什么感觉,只是突然发现工作强度难得的大,还没有松口气就要继续投入到工作,这样的工作制度真的合理么?

仿佛是料到左阳在想什么,陈萧说道:“前段时间你一直帮忙联络各方,所里很多你的事情我都让人帮忙做了,如果你觉得这样还不够,那你真的可以离开了。”

“我……”左阳心虚道:“我没有这样想过,只是为陆主任担心,一直这么辛苦很容易生病。”

“是么?”陈萧冷酷起来,言语满满都是嘲讽的劲儿:“看来你从来都不为自己担心,实习期间不够努力,你是想白白浪费这两年?任何一个月业绩或者评价出现问题,就很有可能无法转正,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我……我知道了,”左阳没想到还有这么狠的制度,难道连稍微喘口气的休息期间都没有么?她不由得重新提心吊胆。

三审很顺利,在“贵人”的暗中支持下,一切谎言都不攻自破。

听尔东律师描述当时的场景:“他们的脸都黑了,根本就是被打的措手不及,我当律师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爽快过。”

陆北安出来后,休息两天不到,直接就回到了事务所,整个人看上去清瘦了不少。

面对事务所同事千篇一律的关心,他有些厌倦似的,不再予以回复,只是用冷冰冰的表情表示道:“我还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左阳由于认为自己没帮上忙,再次面对陆北安的时候有点心虚,平常工作也不怎么跟他交流。

陆北安恢复过来后,渐渐觉察出其中的不对。

某一次交接文件的时候,他直接问道:“你怎么了,出事了?”

左阳见陆北安这么认真的问她,不好隐瞒,坦白道:“我好像让李媛教授生气了。”

“为什么?”陆北安抬抬眼皮子,像是随口问的一般,但是整个心都静了下来,等着她的回答。

“大概是因为忙着整理你的材料,没有答应给她帮忙。”

陆北安顺势问道:“所以我的事情比较重要?”

左阳听着这奇怪的问法,理所当然道:“当然,你的事情重要……”当时情况那么紧急,当然是想尽力给你帮忙。

可是,陆北安直接打断她后半句要说的话,满意点头:“可以了,你去吧,今天没什么事,早点下班。”

“这样啊,谢谢路主任。”左阳又关心道:“看你好像疲惫不少,也好好休息吧。”

陆北安不以为意点头,示意他她可以出去了。

他现在满心都是工作,前段时间不少事情没忙完。

当然,这还不是他最近主要忙的事情,他主要头疼的事情是怎么报复回去。

那群可恶的同伙……

“这件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的。”陆北安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喃喃道。

捏了捏鼻梁又揉了揉眉心,他好久没这么动过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