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过,之后可以开发相关论坛进行技术交流,到时候会邀请李媛教授给我们做专业指导,你们觉得如何?”

此语一出,底下更加寂静。

大家本来以为左阳是个没什么背景的黄毛丫头,没想到她跟有名的李媛教授有着如此不一般的关系。

左阳并没有当面跟李媛确定过这件事,但心里已经有了信心。

之前,左阳和李媛聊天的时候,好几次都随口提到过这种现象和相关解决办法,李媛教授对这方面也是很担忧,听了左阳的方案,她表示出一种兴趣。因此,左阳有信心经过一番深度交流,自己能够打动她。

看到连中年男人都沉默的局面,左阳趁热打铁道:“如果没有太多意见,就从今天开始,我们实行这种高效率工作模式,当然了,我们不会跟老板一样,强行给你们加班。之后这种制度,我们也会努力推行起来,所以请大家加油。”

实际上,左阳早就提醒过他们,只要乖乖完成,本来就可以提前完成督查,而不至于这么费心费力的熬下去。

放班后,肉眼可见的,大家的效率大大提高。

拿到整理好的文件,方冬冬微微诧异:“怎么跟前几次比起来,大家的积极性都变高了。”

左阳顺势为她普及了一下各种软件的使用,谁知听完左阳科普,方冬冬脸色黑了下来,质疑道:“你让他们这样输入数据进入程序,直接得到一个结果,虽然操作起来很简单,但是却忘了我们这一次审查的根本目的。”

左阳看到方冬冬如此反对的态度,只是温和反驳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事情总分轻重缓急,目前这群人是来自各个地方的会计,从他们身上试验这种方式,让他们有了这种观念,到时候回去了传播给身边的人,长远来看难道不是更紧要的事情吗?”

方冬冬摸了摸手中厚重的文件,是前几次的几倍不止,她有些动摇道:“你说的倒好,但就事论事,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我知道,你们当然只看重对于他们的审查,”左阳忽然话语一转,问道:“对了,你们一直没告诉我的就是,李媛还有另一重身份就是注协人员?”

“嗯……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就没必要否认。”方冬冬直率的承认,她不告诉左阳这件事,也只是觉得没太多必要,更何况她是事务所的人,也是需要接受一年一度审查。

现在,既然她都猜到了,说明她有着敏锐的观察能力,就算自己否认,她也能找到更多的证据印证自己的猜测,倒不如不去费那个力气。

左阳点了点头,她早就确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只是需要方冬冬亲口承认,她继续问道:“作为注协的一员,对李媛教授来说最重要的事,并不是当前的事,而是改善整个行业的发展,不是吗?”

方冬冬哑然无语了,对于这一点她好像没办法否认,但仍然不甘心道:“可是这样,也不能保证其中有人没有浑水摸鱼,至少这些人绝对是行业毒瘤。”

“我想过了,我有解决办法,”左阳沉着道,她也不是那种只为了自己的想法,必须让其他人付出代价的人。

方冬冬有点犹豫,但最终点头。

“目前你先做想做的事情,具体情况我会跟李媛教授说明,到时候指示下来了,有不同意见希望你不要固执己见。”

左阳爽快答应了,在她看来,自己这才不叫固执已见,而是意志坚定的朝着更光明的方向前进。

李媛听方冬冬说了这件事后,眼神投向很深很远的窗外,她像是陷入了某种渺远的记忆中。

就在方冬冬疑惑之际,她突然感叹道:“想当年,我也是这样一腔热血,各种想要改革,促进行业发展,然而事情总是那样举步维艰,现在历史的车轮转了回来……”

方冬冬赶紧安慰道:“教授,您依旧年轻,什么想当年,现在依然风采卓然。”

李媛“呵呵呵”的笑了起来,轻轻摇头:“别安慰我了,我现在可没什么**了,钻研这些东西,没什么用,根本没人附和你,国内的事务所更是自己做自己的,我想做的事情终究是被搁置了。”

思考了一下,李媛把手头的文件放下,再次看了看左阳提交上来的一部分程序完成的任务,点头称赞道:“虽然只是一小部,但未来可期。不过她怎么就断定我一定会同意她?是不是我这个人看上去太和善了?”说着,李媛又自顾自的乐呵起来。

方冬冬跟在李媛身边这么多年,分辨得出来她什么时候是客气的假笑,什么时候又是发自内心的欢喜,现在就是一种由衷的喜悦。

方冬冬大概明白了李媛的意思,询问道:“那我就先不阻止左阳了?”

“可以,但是也要给她点压力,年轻人做什么事都不能太顺利了,你说对不对?”李媛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目光,方冬冬自己果然没猜错,谁说她教授老了,明明有着如此一刻强烈的心要扶持后辈上路。

陆北安从李媛那里得到消息,已经是在离开事务所几周后。

“既然这样,我也就放心了,还好她没有给你添麻烦。”

李媛笑了笑,问道:“是不是你的引导方式很有作用,怎么人都跟你一样优秀?”

陆北安谦虚道:“我并没有什么经验,她是我带过的第一个助理。”

“不是唯一一个?”李媛有一种冲动要把他带过的所有人都捞过来看看。

陆北安摇头拒绝:“不是,现在又带了一个。”

“那行,赶明让她也来锻炼锻炼。”

陆北安再次拒绝:“像左阳那样优秀的人,我职业生涯大概遇不见第二个,更不要说我手头这个。”

李媛听到这么浮夸的评价,笑道:“你还真是敢说,肯定是带上滤镜了吧。”

在陆北安办公室外,站着一身瘦弱的身影。

她正颤颤巍巍的拿着一沓文件,忽然手一颤抖,文件落地,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杨雪弯下腰慌忙去捡起来掉落的文件,陆北安正好打完视频电话,听到门外的动静,起身去看。

正好看到脸色嫣红的杨雪匆忙的样子,他也弯下腰去帮忙。

“下次不用着急,慢一点来,”陆北安安慰道,看她依旧一副紧张的模样,也不再说什么,把捡起来的文件直接接过来,说道:“你去休息会吧,最近你进步很大,我都看到了。”

“你对以前的助理也是这么宽容吗?”杨雪皮肤很白,鼻头的红更显得楚楚可怜,陆北安撇开自己的目光,跳过这个问题,看着自己手上的表说道:“下午三点钟有个会议,你休息好了要记得提醒我。”

“好,”杨雪退了一步,主动帮他关好门,忽然间就觉得索然无味了,原来他那些来自上司的关怀,不过就是教养和礼貌罢了。听说一开始他对自己以前那个助理左阳可严格了,真是期望不同,要求也不同。

经过几天高效率的工作,李媛布置好的任务也全都出色完成,最后一天了,所有人的情绪都到达了最高点。

“终于可以回去了!”

不过还有人兴致也不是很高:“回去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无止尽的加班,甚至会比这里还累!”

眼看讨伐局势越演越烈,左阳制止了大家各式各样的讨论和交流,提醒道:“由于大家每个人都很出色地完成了考验,所以我们不得不来到考验的升级版本,不然总会有人不相信你们的能力。”

意料之中,有不少的人又抗议道:“不会又要给我们布置这种任务吧!”

左阳赶紧安抚大家,正色道:“当然不是,这个任务非常简单,大家只需要手算几道题就可以,做起来比听起来更简单。”

看到左阳严肃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在跟他们开玩笑,抱怨声又渐渐的下去。

左阳将答题纸发到每个人手中,给出的时间是半个小时。

半小时之内任意时间都可以上交,左阳没想到不过十几分钟,绝大部分人已经交上来答案。这让她看到,的确,大部分人能力都很强。

等最后一个人交上自己的答题之后,有人发问:“这怎么还把我们当考生来看?”

左阳脸上异常从容淡定,解释道:“这些题目都非常简单,但也不能说丝毫没有价值,因为它们全都是我根据你们各自犯的错误整理出来的,也就是说,你们做的题目全都在在座的其他人犯过的错,我相信以你们的能力和态度,最终结果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明天就能出来结果,在此之前,希望你们能将感触最深的事情,写成报告交上来。”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感受到了左阳这一次安排的用心,不再有什么怨言。

临走前,中年男人特地走过来,是有两句话一定要跟左阳说说。

左阳非常有礼貌,也顺着他的方向走过去,贴心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的看法是,你是个不错的会计师,有原则有态度有想法,但是你这样的理想主义,总会遇到挫折。”

夸完就打击,和左阳当年的教导主任和班主任一样。

尽管心里不是很舒服,左阳继续礼貌地倾听着,她尊重别人发表意见,尤其是这样主动愿意提供想法的人。

中年男人又开始说:“还有,我认为人才是第一生产力,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伯乐,同时找到自己的千里马。”

左阳微微一抿唇,不经意一笑道:“我想我已经遇到了伯乐。”

中年男人总充满疑惑的眼神深深看了一眼左阳,把自己的名片递过去,十分干脆转身离开。

左阳觉得这人真是从头到脚都写着两个大字:自信。

把名片拿起来一看,欢腾事务所,左阳听说过这个闻名的事务所,正是国内前三的事务所。

左阳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这人果然大有来头,只是他把名片给自己,这又是什么意思?

即将到达收尾环节,左阳看着自己冷僻的办公室,竟又有几分不舍。

她叹了一口气:“真是个恋旧的人。”

很快,把所有的过程记录提交给李媛。

李媛着重看了左阳提交上来的测验答卷,面容有几分凝重道:“你这样的方法,倒是很人性化,只是没我想的那么严格。”

左阳明白她的顾虑,垂眸解释道:“凡事不能给出太大压力,会让他们心生不满。”

“好像,他们的不满我也不需要顾忌。”

听到李媛这样说话,左阳仍旧耐心解释道:“我之前也跟您探讨过提高效率这件事情,包括运用各种程序以及科技手段,我认为他们都是最好的示范,能够鼓动他们,也就能有最新的成果。人才,是第一生产力。”

左阳越说越澎湃激昂,李媛仍旧没什么表情,最后只是淡淡请假道:“算你无功无过,下次可得按规矩办事了,知道了?”

“好的,李媛教授,”左阳不太同意,但仍然按照她的意思应答。

在她看来,李媛既然没有明确的拒绝自己或者要求自己放弃,那么已经说明了她的态度。至于现在冷着脸,大概是职业素养使然。

“行了,你先回去吧,你们所长一直催着要人,看不出来你这么受欢迎,”李媛起身,用眼神打量一番后,称赞道:“不错,比刚来时候有底气多了,以后都要这样,别觉得自己不怎么样,我李媛看上的人,没错。”

李媛一转刚才的冷淡神情,又变成了可亲的朋友模样,左阳一时间还没能转换过来,只好笑着点头,算作应答。

“难道真的有什么变化吗?”左阳不由得在心里默默打了个大大问号。

“明天就回去吧,”李媛一边收拾着,一边让方冬冬帮她看日程表,一会又有一个会议。

虽然不愿意继续打扰,但左阳还是忍住不住问心里的疑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可以么?李媛教授。”

李媛停下手中的动作,对上左阳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求知眼神,很快又转身过去,说道:“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恐怕这次没有时间了,有机会再谈。”

方冬冬也很有眼色的点头:“现在还需要为您准备些什么吗?”

两个人一边低声交谈着,一边往外走去。

左阳叹了口气,刚刚方冬冬还说要送自己,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哎,看来李媛不喜欢主动给别人提供答案,这下子意味很明显,还是想让她自己去找,这倒是很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并没有太多时间回顾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左阳的手机不停地响着。

一看,是秦沫。

左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接通电话。

“怎么了,早上打过了电话,我跟你说有事晚上有时间再说,还是说,你最近遇到麻烦了?”

秦沫声音听起来很激动:“我没有麻烦,最近非常好超级好。”

咦,状态这么好,不应该自己满大街的开心去,怎么又想到不停打扰自己这个996的上班族?实在诡异。

秦沫自己不主动说,左阳也不打算直接问,反而接着问关于她的问题:“怎么个好法?黑料你家里人都给删光了不成?”

“母亲大人宠死我了,这种小事当然是没问题,姓赵的那个小贱人也红不了多久,我马上就要进组拍戏,一定要赶在她的新戏播出前拍完,然后到时候一起开播,从收视率上压死她。”

左阳听她咬牙切齿的说着娱乐圈,都是些她不太懂的事情。

她听了一会儿,好心劝道:“沫沫,别怪我废话,你现在胜负心可太强了,哪像你大学那会儿,只跟自己比,就当成自己喜欢的事业不行吗?别看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招对付别人,没意义。”

几句话把秦沫堵的没话说,心里憋得慌,秦沫又开始口不择言:“哪能啊,我这样做也是被逼的,他们当初不那样对我,我怎么会落到现在这种黑粉比真爱粉还多的局面,你都不心疼我,还帮他们说话。”

左阳差不多收拾好了,坐在凳子上听着秦沫委屈的尾音,按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赶紧补救道:“我错了,不该帮坏人说话,伤害我们家沫沫的都不是什么好鸟。”

“这还差不多,”秦沫笑了笑。

左阳收拾好自己的所有东西,准备交还一下钥匙什么的,催促道:“没事了我们就晚上再说,现在我忙着呢。”

“等等!”秦沫一听她要挂电话,立马急了,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说,侧面提醒道:“赵体一要回W城了,你知道吗?”

左阳有点吃惊:“这个还真不知道。”以前赵体一每到一个城市巡演都会给她寄门票明信片,这一次回来没寄,仔细一想,确实也没必要,反正人都要来了。

秦沫接着说:“他到时候会去找你,还会送一个惊喜给你,我提前告诉你一声。”

这个倒是在左阳的意料之中,到时候他可能又会把门票交到自己手里。

左阳已经想好了,自己耽搁了人家那么久,一定要了断了。上次在电话里拒绝毕竟不够正式,这一次绝不能再心软下去。

秦沫松了一口气,挂掉电话,自我安慰道:“阳阳的心理承受能力比我强多了,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

秦沫发觉自己一个人想永远也没有尽头,她把正在忙的高明明也叫了过来。

高明明耐心放下手上的任务,朝坐在凳子上摸鱼的秦沫走去:“沫沫姐,遇到什么问题了吗?工作室的事情已经差不多筹备好了。最近的装潢方案还有宣传方案,一会我就拿给你看。”

“不是这件事,这些事都交给你,我放心。”

高明明无奈一笑,她感到的不是信任,而是压力,从没有经验就被委以如此重任,万一出错了,会成为她一辈子心里过不去的坎。她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秦沫重重拍了拍小助理的肩膀,真诚问道:“你肯定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讲过的朋友A跟朋友B的故事,现在A要回来了,准备再一次告白,但是B肯定会拒绝,你觉得该怎么安慰A?”

高明明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想到赵体一是个如此死缠烂打的人,更没想到秦沫居然如此无情,忙碌疲倦的心一下子更加无力了。

“不行,偶像那么惨,我一定要更加努力,到时候给他送去安慰!”高明明捏了捏自己的拳头,立马就去微博下给他评论打气去了:“赵体一,不管你能不能表白成功,永远会有人一直支持你,我们是你永远的勇气。”没什么热度的评论很快淹没在茫茫评论中,也不知道赵体一能不能收到。

“哎,你怎么玩起手机来了,不发表点看法吗?”

高明明摇摇头:“我要继续忙工作了,事业最重要!”

秦沫面部表情扭曲了,怎么自己周围一个两个全是工作狂!

陈萧已经很李媛对接过工作,他对左阳的表现十分满意,特地把她叫到办公室。

“你这次干得很好,不少同行都表示对我们事务所有了新的认知,这次得给你点奖励,想要什么?”

左阳心里也是喜悦的,但是面对从天而降的奖励,她犯难了,说实话,现在她只想努力工作,倒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

“这样吧,过两天放我一天假期,我要去见个朋友。”想到赵体一的巡演会即将来临,左阳认为还是很有必要准备一下。

陈萧利落答应了下来:“你是该好好休息,调整一下状态。”

左阳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听到周围热心的同事们给她普及发生过的一些有趣事情。

这种感觉真好,就好像她从来不曾缺席过事务所。

“还有啊,老大没有竞选成功董事长,现在还是个可怜的副董事。”

左阳听到陆北安的名字,顿了一下,问道:“怎么会呢,他明明有那个能力。”

何小川一副知情人的模样:“我听说啊,是他自己要求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