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面像极了高中男生女生鬼混后被家长抓了个现行。

宋之涵颇为狼狈地从车里出来,被宋则渊一把拽到身后,他脱了封骋的衣服扔到地上,让她重新披上自己的衣服。封骋唇间还留着**过后的红肿,从驾驶室出来的时候,他半个衬衫都散了出来,腰带斜斜垮垮地挂着,额前碎发落了下来,不羁地散在额前,封骋舔了舔唇,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表情看的宋则渊肺都要气炸了。

“知道老二高中的时候,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来我家门口向她吹萨克斯管表白,我是怎么做的么?我抄起他的萨克斯管把他连人带管一起打回了家。知道老二在国外念书的时候有几个白人围着要欺负她的时候,我又是怎么做的么?我打断了那个白人三根肋骨。”

宋则渊眼神警告:“封骋,我劝你做个人,别让我做出什么正当防卫的事,影响我们两家公司的合作。”

封骋置若罔闻,他躬身把衣服捡了起来,转身要进车里。这种行为分明就是拱了人家的白菜吃干抹净了还要拍拍屁股走人,目中无人到了极点。

宋则渊气极反笑:“封骋,你敢连个道歉都没有?”

封骋转身,近乎嘲笑:“我需要道什么歉?”

宋则渊怒道:“别以为全天下都欠你的!两年前老二和你是谈恋爱不是结婚,她想跟你分手就跟你分手,没欠你一分一毫。颂笙和乐一本来就是竞争对手,我们处理乐一,有一百个方法一千个策略,光用你爸生病和贵州项目做文章而没有赶尽杀绝已经是仁至义尽,我现在答应老二去和你谈颂程国际是觉得你有这个实力,给你这个体面,你要是不想要了,那我们就重新谈!封骋,我再他妈跟你说一遍,你要是真喜欢老二,就下好你的聘礼来明媒正娶,少在这儿无病呻吟阴阳怪气!”

宋则渊看了眼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宋之涵,恨其不争:“从今以后,不许去他那里住!”

宋之涵的耳朵还在烧着,整个人都红的发粉,她不说话宋则渊就更气,粗手粗脚地替她理了理外套,转身拉着她往别墅正门走去。

封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除非你们俩想看着颂程国际拖垮整个颂笙。”

宋家兄妹驻足一滞。

准确来说,是宋之涵驻足,宋则渊转身。

他转身,以不可思议的嘲讽说道:“狼子野心!才接管乐一两年就敢放这样的厥词,我现在就正式通知你,我宋则渊就是把宋家全部家底都赔进去,也绝不会让妹妹再多看你这土匪一眼!”

宋则渊说完,大步流星地拉宋之涵向别墅走去,边走还边冲别墅里喊:“张阿姨,叫李师傅报警!就说家门口有个流氓!让他们过来逮人!”

匆忙之间,宋之涵回头,封骋站在黑色大牛前面,人隐在浓浓的黑夜之中,她看到他微微阖动唇瓣,他说的是——

“对不起。”

……

——

入夜。

宋之涵回到宋家别墅就又犯了睡不着的老毛病,凌晨一点,她被梦惊醒,起身去摸烟,却想起来早就被封骋销毁了,只能披上一件小毯子,去其他房间找找。

宋则渊没有抽烟的习惯,但书房有的时候会备烟给来访的客人抽,宋之涵走进书房,却发现宋则渊没睡,正坐在沙发上走神,他没开灯,昏暗冷清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像是一尊雕塑。

宋之涵看到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张照片,正是两年前宋立泽留给他们唯一的“遗产”——一张他们三个人的合照,所谓的全家福。

宋则渊察觉到有人进来,他回神,看到是宋之涵,皱着眉头问道:“你不好好睡觉,三更半夜到处乱跑什么?”

“……”

宋之涵刚要说话,宋则渊又道:“来找烟的?”

“……”

她点点头。

“没有。”宋则渊拿出一副家长的架势,“我都让人给扔了,姑娘家家的,抽那玩意儿干什么。”

宋之涵深深地看了宋则渊一眼,颇有些埋怨的意思,她转身想要离去,却听见宋则渊在问她:“老二,你……曾经梦到过他么?在梦里。”

宋之涵身形一滞,显然她知道宋则渊问的是谁,她想了想,缓缓道:“没有。”

“那你会想他么?”

会想他么?

宋之涵不知道怎么回答。

宋立泽作为他们的父亲,死于两年前的空难,她与宋则渊作为他唯一的一双儿女,不仅应该悼念他,追思他,还应该替他扫墓捐灯,时时祭拜,这些他们都尽职尽责地去做了,可论想,宋之涵无法定义什么叫想。

“那你想过他么?”宋之涵反问。

这个问题仿佛特别棘手,宋则渊看着那照片良久,半响才道:“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想过他。”

“我恨他对我们打压式教育,恨他逼死我的母亲,恨他婚内出轨对婚姻不忠,恨他让我在这鬼地方替他守着这该死的家业,但我……”

宋则渊顿了顿,颇为无力地笑笑:“他到底为什么要在保险箱里放这个?坏事做尽却要在最后一秒做好人么?”

这张照片边角都已经泛卷,代表宋立泽曾经无数次拿起过它,看过它,宋则渊和宋之涵年少离家,已经不在别墅住很久了,所以他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之下拿起这张照片,又在那时在想什么,宋则渊和宋之涵不敢去细想。

他们无法去想象,一个被他们定义为恶魔的人,也会在深夜想起他的一双儿女,想他们儿时的童稚,想他们现在是否平安,漂流在异国他乡,他也会记挂他们。

照片里的余晖给他们三个人度了金边,他们就像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虽然没人在笑,却还是有温暖溢出。

宋之涵垂了垂眸,声音淡而轻:“我去颐养项目的时候,看见过一个老人,得了阿斯海默,她的儿子把她送到了颐养,她忘记了所有人,却仍然记得她的儿子,想要见她的儿子,可她的儿子却从来没去颐养看过她,项目上的同事说这是不孝。”

宋之涵顿了顿:“你说,我们算不算不孝?”

又或者说,宋之涵想知道,她与宋则渊在宋立泽心中,到底是什么位置。

如果他心中没有他们,他们又何来的孝顺?

“人都没了,有什么孝不孝的。”宋则渊道,“你回去睡吧,夜里凉,别感冒。”

“老大……”宋之涵突然叫道。

宋则渊抬头:“怎么了?”

宋之涵顿了顿:“今天晚上我和杨崇明吃饭,他说了很多有关爸的事。他说爸曾经跟他说过,他有愧阿姨,更有愧于我的母亲,但是你我之间已经水火不容,他只能各打二十大板,才能让我们兄妹和睦。”

宋则渊怔松片刻,继而笑了声:“他有愧的人多了,又何止她们两个,兄妹和睦……亏他说的出来……”

“那年你打橄榄球受伤了,是他托了关系,从芝加哥调来的医生替你做手术。”

“……”宋则渊抬眸,“那个医生你不是说是你的校友……”

“他让我这么跟你说的。”

“……”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宋则渊摇摇头,自嘲一笑:“那你知道你在披萨店打工的那会儿,那个刁难你的白人为什么会突然辞职么?”

宋之涵:“……”

“老爷子把那家店买了下来。我去谈的合同。”

夜静如水,宋家兄妹两人彼此望着彼此,突然就释怀了。

爱也好,恨也罢,他们的父亲永远是父亲,那些曾经抑郁在胸的不解和怨恨也都会随着时间和事物消散。

而他们两个人,终究会带着他们的使命,踏破荆棘,走向更高更远的地方。

……

“哥。”

“嗯?”

“抱下?”

“滚。”

……

宋则渊和宋之涵都不知道,在以后的岁岁年年中,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冰释前嫌,宋家再也不是吃绝户的代名词,他们两个人,如同新掌领土的雄狮和雌狮,在这片热土上,谱写属于自己名字的独立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