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分。”江平收了手,“分完再收拾你。”

小少年“切”了一声,表情嚣张,“谁怕你?”

两人说是这么说,分完蛋糕后又对另一方爱答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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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期坐在沙发中央,左手坐着她爹,右手坐着她弟。

“小期,我们过段时间去看看你妈。”他兀自念叨,“这么久没去了,不知道长多少草了。”

江母去世的时候,江家几乎没剩下什么钱了,墓地挑得偏僻,等到后来情况好转,江平尊重迷信,不愿打扰逝者,坚持不迁。

江期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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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底,江平挑了个好天气,买了束花,带着姐弟俩去扫墓。

这处儿偏僻,周围建筑物少,只有墓园最外边的小木屋摇摇欲散,墓园里更是杂草丛生,还有些不知名的点点白花,爬上了碑,又亲密的缠绕了几圈。

早几年墓园还有一个年老的守墓人,老人视力模糊,每日杵着拐杖守在木屋旁。

后来便没见着了。

有人说是被子女接走了,回了老家,颐养天年。也有人说,老人没有后代,半夜没了气儿,被来扫墓的好心人发现,他们就在墓园里随便找了块地,将老人埋下了。

墓园里有许多未立碑的墓,江期也不清楚真假。

江平只简单清扫了墓边的野草,碑上悬着的花他没去动,江母性子纯真善良,小女孩似的,知道他拔她的花,指不定半夜托梦给他骂一顿。

江平抬头收了收蓄满眼眶的泪,将买来的百合放在了碑前,声音沙哑,“老婆,我和小期小燃来看你了。”

江平蹲在墓碑前,让姐弟俩在远处等着,自己一个人和逝去的妻子念叨生活琐碎。

“小燃要高考了,这小兔崽子真是遗传了我俩的智商,天天打游戏也能考个好成绩,你的话我都记着,不过分干预孩子的想法。”

“小期谈了个男朋友,人我也见了,长的比我还帅,虽然我嘴上说着不满意,但人真不错,对小期也很好。”

江平默无声息的抹了抹泪,长叹了口气,有些慨然,“你说,你要是还活着,我们一家该多幸福。”

“我还没让你过上好日子,你先走了。我现在赚了很多钱,多到后辈子都用不完,我们再也不用因为生病一筹莫展了。”

“我很想你。”

“小期也劝我找个老伴,我怎么忘得了你。”

“我过得很好,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

“要过年了,今晚我们给你多烧点钱,你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多添几件衣服。”

“……”

江期望着不远处背影孤独的父亲,内心一股涩意,连一向热情高涨的江燃都安安静静的望着那边。

小少年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抱住他姐,声音带着厚重的鼻音,埋着脸,瓮声瓮气的说:“爸老是不让我们过去,我也好想妈妈,我想和她说说话。”

江期无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等到少年缓过来,江平也回来了。

男人步履踩得沉重,神情也沉重了几分,整个人被一股晕不开的涩意笼罩。

江燃迅速揉了揉眼眶,又别开了脸。

江平嗓音沙哑干涩,“我们回去吧。”

江期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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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逼近。

WOV俱乐部终于停了训练,所有成员收拾行李,拎包回家。

马瑞家在邻市,临走前还和江燃告了别,给他送了条滑板。

江燃也放了假,每天早起,滑着滑板和江期去买早餐。

风吹起少年的衣角,肆意又张扬。

余寂每天晚上都会和江期视频,挂视频时总是抿着唇闷闷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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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

江期一如往常,和余寂视频。

屋外突然刮起了大风,撞得玻璃砰响。

江期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起身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玻璃上蒙着一层水雾,看不清窗外的景色,她又拉开了窗户,原本湿润的道路扑着一层白色的雪花。

雪下得大,一片一片在路灯下清晰可见,朦胧黄晕的灯光映亮了一片雪地。

屋外静悄悄的,只能看见雪地里,裹着棉袄的居民踩着雪,摇摇晃晃的往家里走。

“姐姐。”正在视频的人迟迟没听到声音,喊了她一声。

江期回神,低头看了看屏幕,又抬起头看窗外,轻声道,“下雪了。”

这座城市太久没有下雪了。

一切都那么新奇又静悄悄的。

这是旧年里的最后一场雪,又是新年的第一场雪。

那些隐秘的小心思,那些糟糕透顶的情绪,那些难以释怀的过去,都被雪掩住了。

新的一年。

所有人都该和过去道别了。

所有人都在雪夜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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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雪已经停了,但地上却积了厚厚一层。

江燃咋咋呼呼的拉着江期下去堆雪人,连一向不参与他们小孩子活动的江平也罕见的跟了下午。

他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条小板凳,坐在边上指挥着姐弟俩往左往右堆。

忙活了一整个早上,一个笨拙可爱的小雪人成型了。

江燃又开开心心让江平给他们拍了张和小雪人的合影,又发了朋友圈。

朋友圈一往下滑,几乎都是雪照。

江平将自己的手套递给了江期,又拍了拍她身上的雪,开始责怪江燃,“要是你姐感冒,看我揍不揍你。”

江燃朝他做了个鬼脸,转过身取下围巾给他姐捂手。

“好好戴着你的围巾。”江平又骂他,“你感冒了就别想进家门。”

江燃又乐呵呵的带上了围巾。

一家人原本大年初一是要开车去乡下给老人家拜年,但是雪积得深,老人家怕出意外,再三嘱咐不许他们今天过去。

原本每年过年都去乡下,一族人团聚。今年有了突发状况,家里也没备什么菜。

江期叹了口气,语气无奈,“爸,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行。”

大年初一还开着的餐馆实在少,一家人走了十多分钟,终于在街角找到了家开门的火锅店。

江平点了个鸳鸯锅,又去拿了几瓶饮料。

火锅热腾腾的,吃完后全身暖和。

一家人又散了圈步,慢悠悠的往家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