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路上的雪融了半片,冬风刮得冷瑟,余寂给江期打了个电话,说晚上想和她一起去玩。
江平听见了,幽怨的看了江期好一会儿,才不甘不愿的同意。
晚上六点。
路灯一盏盏亮了起来,余寂骑着一辆摩托过来接她了。
江期实在是没想到,余寂竟然会骑摩托。
一阵长而刺耳的呲鸣声划破天际。
余寂停在她身前,像是夜里的刺客,脱下了黑色头盔,又露出一张不染红尘的脸。
他把头盔戴到江期头上,又抬了抬下巴,表情有点酷,“上来。”
沉重的头盔挡住了光线,江期愣了一下,才茫然的上了车。
余寂轻车熟路的载着她拐进了大道。
红绿灯交替,摩托车停在了斑马线后。
江期抱着余寂的腰,又扶了扶摇摇晃晃的头盔,才找着空问余寂,“什么时候学的?”
余寂不太自然的动了动身子,几秒后才回她,“去年暑假,和马瑞他们一起学的。”
绿灯一亮,余寂骑着车带她到了闹市。
大年初一,闹市仍熙熙攘攘站满了人。
路边摊的老板叫卖着。
江期一贯不碰辛辣食品,更别说是路边麻辣烫这种被归属到垃圾食品的了。
但是今晚,她却出奇的想要尝试一下新事物。
余寂抿了抿唇,不太确定的多问了一句,“真要吃?”
江期点点头,又指着菜单,抬起头兴致勃勃跟小推车边的老板说点单,“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少放辣椒。”
“好嘞。”
余寂神情仍有些犹豫,张了张唇,没说出声,又闭上了。最后自觉的掏出手机扫了下铁架上贴着的微信收款码,付钱过去。
老板在这个路口摆摊十年,不仅仅是口味,连速度,也是别的摊比不过的。
江期伸着手去接,麻辣烫是用纸碗装的,也许是晚上温度低,老板还大方的给她多盛了一勺的汤。
纸碗不隔热,温度肆意扩散,从贴近纸碗的那块皮肤开始蔓延,江期的手逐渐暖和。
两个人又走了一小段距离,站在夜市的尽头。
这里灯光略暗,抬眼却能望见这一条街红红火火坠着的灯笼,年味在这处闹市格外真实,黄晕灯光下腾升着朦胧的雾气,飘飘散散的,又显得不那么真实。
夜市的摊主还在叫卖着,时不时能听见不知是哪处传来的笑闹声。
更远一点,似乎听见了鞭炮声。
江期轻轻的笑了一声,声音柔和,“余寂,过年了。”
余寂低头看着她,嘴边也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新年快乐,姐姐。”
手心贴着的温度渐低,江期这才想起手里的东西,她左手端着碗,右手拿起一根竹签,往前凑了凑要张口咬。
她一动,披散着的头发便快速的往前倾。
却有人动作更快。
江期还没出声,身旁的人已经替她绾好了发。
她弯起了眸,眼底是细细碎碎散落的笑意。
麻辣烫江期还是吃不惯,没吃几口就给了余寂。
两个人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夜渐深,闹市也逐渐沉寂下来,一辆辆推车从街边离开。
余寂没再开车,踩着路灯和江期漫无目的的闲逛,却真是碰巧。
又转到了当年两个人分手的那条巷子。
余寂目光平视,望着那处唯一被光笼罩的角落,眼神平静的没有什么起伏。
江期却停了几秒,牵起他的手,带着他往那边走。
越靠近,余寂的神色越发的怔然,某些快要被遗忘了的记忆逐渐的涌现出来,并且愈发深刻的呈现在脑海里,连空气里的气息都熟悉了起来,这种感知猝不及防的令他心慌。
余寂垂着眸,动作有些僵硬的扯了扯江期的手,似乎是想带着她回去,他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嘶哑得不像话,“我们回去,好吗?”
“不回去。”江期朝他笑了一下,她踮起脚亲了亲余寂的脸,“不要害怕余寂,我们重新来一次好吗?”
余寂大概是猜到她想做什么了,却仍立在原地不动,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
他低声近似哀求,语气却越发急促,“我不试,我们回去好吗?”
“不好。”
江期伸手捧着他的脸,强迫着他与自己对视,她的眼里,是他熟悉的笑意和柔和,余寂涣散的思维逐渐集中,他下意识吞咽,抿着唇在紧张。
“余寂,真的很对不起,上一次没有认真的跟你好好告个别,我不该把你当小孩什么都瞒着你不说,你看,你现在是大人了,变成姐姐的依靠了,所以余寂,现在能忘记过去的我,以后一直开心吗?”
也许是她眼里的神情过于灼热,余寂闭上了眼,呼吸却越发急促起来,他多年来积压的不安与脆弱在此刻被击溃,心跳声在此刻不需要遮掩。
他爱的人永远爱他。
她眼里是与他如出一辙的神情,是对眼前人的爱恋与欢愉。
余寂再睁眼,低头,动作粗鲁捧着她的脸亲吻。
像是野兽宣泄欲望,这场多年前的阴雨天也该见晴了。
余寂最后松了力,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听着两人节奏如一的心跳声,轻轻的在她耳垂上落了一个吻,“不忘,永远都会记得。”
那些好的坏的,都是深刻的记忆。
都是他们俩的碎片。
.
余寂在九点半之前,将江期送到了楼下。
夜风更加冷瑟,余寂额上的碎发被吹得凌乱,整个人显得更锋利冷冽。
他捧着江期的脸,亲了亲她的唇,薄唇微启,“姐姐,再见。”
“再见。”
两个人在楼下依依不舍的分别。
楼上的窗帘后,江平的巴掌拍得江燃生疼。
小少年含着两包泪委屈极了,“爹,你打错人了。”
江平没好气的瞪他,“老子不知道吗?!这不是这小兔崽子没上来老子打不着吗!”
他骂骂咧咧的,“老子养了二十四年的闺女就这么给他亲了。”
江燃揉了揉手臂,退到角落里瑟瑟发抖,他不敢反驳,他怕他爹迁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