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律师笑笑。
他看得出来,周、江二人现在不在一起了,也知道江陆离后来去了宜远,不过出于职业习惯,他在找周璟时前随手查了他名下公司情况,发现还有和宜远合作的产业基金,便猜测这二人属于和平分手,散买卖不散交情的类型,所以就提了。
此时看对面周璟时态度轻松,更觉自己猜得没错,于是继续道,“说来江总也真是,性情中人。当时您摊上那事,她可没少奔波,还托我请了业内顶尖的刑诉律师,还好一切只是误会,”说着笑笑,“您这是必有后福,来,璟少,我酌敬一杯!”语闭端起面前的茶。
“请律师?”周璟时却略略皱了眉,手没有动,只看着他。
“您不知道啊,”李律哑然,快速反应了一下,“不过不重要了,都过去了,”笑着想将这话题岔开。
“请的谁?”没想到周璟时却追问道。
“哦,就我们所的杨律师,刑辩的高级合伙人。”
周璟时似是思索了下,“你帮我约他。”
李律师明显一愣,深感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周璟时却又笑笑,“没事,就问他点儿案子的事,也当认识着备用。”
“备用?”李律师陪笑道,“璟少真幽默,这种事,不备也罢。”
“有备无患,”周璟时目光深沉,“你帮我约吧,尽快见一面。”
话都说到这了,李律师也是没辙,只得应下。反正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两人业务领域不同,不存在冲突,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于是一天后,周璟时便在律所见到了这位杨律师。
“江总啊,”提起这个名字,对面眉目和悦,“聪明、干练,虽然最后周总您家里请了律师,我没算正式代理吧,但一直作为顾问为江总咨询,也联系过很久。”
“嗯,听人提过,杨律水平了得。”周璟时赞道。
“不敢不敢,”那人笑笑,“也没帮上什么忙,有点遗憾。”
“杨律,”周璟时坐他对面,“能跟我说说,你们当时怎么沟通的吗?”他停了停,“我最近正在寻个这方面的律师,今后万一有事也能提前咨询下,省得再惹麻烦。”
二人对望,都明白指的是什么。而后杨律师深深看了他一眼,“璟少啊,你也知道,做我们这行的,要替委托人保守秘密,嘴巴不严,是要坏事的。”无奈地笑笑。
周璟时点点头,“明白,杨律讲究。”说着端了桌上的茶喝下一口,“不过,我和江总的关系你也知道,而且我就是那案子当事人,其中细节我比谁都清楚,所以你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轻松中混合着厉然的目光自对方脸上扫过,“杨律,我说明白点吧,我就是想通过这事听听你做事的思路和方法。律师我见过几位了,都不一样,不过我问的东西都一样,到你这儿,咱们说自己的事儿总比说别人的事儿来得更保险,是不是?”说罢笑笑,静看着眼前人。
“璟少这专业了,”杨律师略做思忖,也展颜道。随后将当时和江陆离沟通的过程说了个大概,巧妙地隐去了涉及隐私的信息,末了他摇摇头,“更多细节我也记不清了,毕竟过了那么长时间,我案子又多。总之最后,江总让我帮着查了委托人的通话记录,之后就再没联系过我了。”一席话侧面显示了自己的能力边际,“不过璟少,这也就因为是您,但分换个人问,我肯定是不会说的。”
“明白,”周璟时应了,“你刚刚说,江总还让你查了那家贸易公司和某公司的关联,我再冒昧问下,这个某公司,是哪家?”
“这……”杨律明显又犯了难,“这我不方便透露啊。”
“没事,你说,出了这个屋,就当咱们没聊过。”周璟时看着他,“杨律,未来咱们合作,彼此的信任也是基础,你觉得呢?”
一句话,说得对面人眼中一动,过了片刻,“璟少,”他眼光郑重,“出了这个门,您可别提是我说的。”
“放心。”
杨律又停了几秒,终于开口道,“是宜远。江总让我查那公司和宜远中国的关系,我检索到他们不久前和解了一桩执行案,就告诉她了。”说完抬起头,看向对面。
周璟时那端听了,却半晌无声。“周总?”杨律师见他眼神低低地看着桌面,试探着叫了下。
“哦,”周璟时回过神,“我知道了,谢谢杨律,你电话多少,咱们保持联系。”
“好,”对面带着妥帖的笑,“希望有机会为周总服务。”二人起身握手,交换了号码。
周璟时从那律所出来,写字楼中温度适宜,他却莫名感到寒凉。
脑中将已知的时间线再做整理,江陆离查过委托人的通话记录,知道他与宜远有染,然后让徐林杰套话信托经理,最后借了罗渊之手约人。所以可以肯定,她通过一条不同的路径,早在投奔宜远前就得知了一切,却在后来的对峙中故意编了谎话。
这条逻辑链现在清晰到不容抵赖,周璟时手掌攥紧着,所以为什么,她要骗他……
过往的一幕幕又闪回脑中,那些激烈的言语、刻意的冷漠,瞬间都染上了一种欲盖弥彰,仿佛就是要刺激他、推开他,然后呢……
周璟时徒然站在电梯间中,眼里盛满猩红。
所以能聚合一切的解释,就是她查到了实事,找到了对方,然后委托人突然改了口,而她自己却被什么原因绊住,不得不与他分开、对抗。
他忽然全身颤抖,如果实事真是这样,那周璟时,你TM都干了什么……
叮地一声,电梯到达,豁然开启的金属门仿佛一道暗示,顶光照着那幽幽走入的轮廓,隐于缓缓的下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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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短信中的时间地点一样,江陆离和梁明钦出现在宴会现场。
这日是个大局,宜远做东,请的人不少,主宾是位道行很深的人物,正逢其生辰,所以一众宾客均盛装出席,好不热闹。
江陆离今日也着了礼服,不过依旧是高领款。
会馆外一辆车静静停着,漆黑的车身与贴膜隔绝了视线。就在方才,“璟少,来了,”坐驾驶位的男孩提示着,抬手指指尾号811的一辆车。
周璟时抬眼,正看到那车停在门口,江陆离和梁明钦从中下来,同系的黑色礼服很协调,却让他觉得刺眼。
“你盯你的,我出去一下。”他忽然开口道,随后拉开车门。
“哎,”旁边男孩一愣,想说什么,对方却已下了车。
布置着两张大桌的宴会厅中,主宾提过三杯,各家开始活跃起来。江陆离与梁明钦分坐主桌左右两侧,各自照应着。
自从有了她陪伴,这种局李辰清一般就不参加了,只在外围守着。
这日也一样,他随着那二人下了曹师傅的车,便没有再进去,而是在走廊和大厅巡视一圈,而后停在了门口。
目之所及是夜晚的车场,很静。李辰清一排排地扫过那些车辆,出于习惯,他总是会不自觉地留意周边,所以在几番探看下,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引起了他的注意,车牌尾号37,这数字,似乎在几次应酬现场都看到过。
李辰清微微皱了眉,拢了拢风衣,沿着大门右方步道向下,刻意多绕了半圈,自后一排向那车接近着。
约莫还有五六个车位时,那车的副驾门突然打开。李辰清一顿,便见从那门中下来一人,身型高挑,却由于天黑,那人又戴了棒球帽,所以看不清眉目,只隐约觉得眼熟。
李辰清不自觉走快了半分,而那人身高腿长走得也不慢,不一会就消失在了视线中。李辰清略做思考,通过耳机嘱咐了现场的人注意,随后还是把注意力转回眼前。他人已在那车后,玻璃虽暗,逆光中也隐约可见主驾上坐着人。
于是他迈步行至侧方,敲敲驾驶位窗户。里面初时无声,但在他持续的停驻下,玻璃终于降下一截,“什么事?”里面一个年轻人,不耐烦地问道。
“借个火,”李辰清看他,这人没见过。
“没有,我不抽烟。”那人瞥他,想将车窗升起,却被一把按住,“盯多久了?”李辰清低头,眉目间是冷冷的煞气。
对方明显一愣,“说什么呢?”转眼开始装傻。
李辰清看看他,右手一动,对方以为他要挪开,却不想下一秒,那手忽然下伸,准确地一把叩开车门,动作快得让人无法反应。
“哎!”那男孩慌乱中还升起玻璃锁门,可手还没找准位置,就被一把自车中拽出,推搡在后门上,“谁让你来的?”是低沉的问话,含着慑人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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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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