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璟时静了几秒,忽然问,“现在什么时间?”
周砚川看着他,“6月19日,早上八点。”
周璟时仰头,吸了口气,也就是说,已经五天了。脑中闪过一个身影,她,快急疯了吧。
“周璟时,你还要给家里惹多大麻烦?”周砚川目光盯在他身上,“你知道这次的证据对你有多不利吗?”
周璟时对上那目光,只缓缓说了三个字:“我没干……”
“谁管你干没干,这摆明了是有人要搞你,和上次一样,看不出来?”周砚川眉头拧着,“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周璟时答,他的确不知道。但这几天,他也在脑中梳理了无数遍,首先,他以他对孙辉的了解,觉得不至于故意害他。那么,他拿到的假交易明细就是委托人那边搞的鬼,加上如果稽查说得是真的,那个他名下的电话,也是对方故意所为,而且这人,对他咨询端的业务也很了解。可是,怎么可能?他们之前甚至都不认识。而咨询那边,知道的就那么几个人,上市公司不可能,害他等于害己,所以他想来想去,却越来越迷惑。
“不知道?”周砚川看他皱着眉头,却笑了,“自己身边待了那么多年的人,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货色。”
周璟时转过头,狐疑地盯着对方。
周砚川掏出几张纸,扔在周璟时身旁。他将那纸拿起,上面影印着很多照片,都是他在艺廊中与上市公司的人见面时拍的。而能如此近距离拍到这些的人,必然就在他身边。
“小旭?”他倏然抬头,这几次见面,她都招待在旁,所以……
“亏你还不傻,”周砚川嘴角带着轻蔑,“这次的举报人就是她。”
“她?举报我?”周璟时皱眉,没有理由啊,小旭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一直老老实实,怎么可能突然反水。况且,她举报他,图什么?
“对,就是她,自己被拍得一清二楚,还有很多录音,竟然一点都没察觉!我该说你什么好?”
“……”周璟时静默在椅中,他防来防去,竟然灯下黑了。“她人呢?”于是他问。
“失踪了。”
“失踪?”
“对,知道是她举报,我肯定要找人查她下落,但是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
周璟时双拳蓦然收紧,“周砚川,小旭背后还有人。”
“当然,”对面轻哼一声,“一个小姑娘,没事举报你干什么,肯定有人指使,你把能想到的,都给我写下来。”说着扔给他一张纸、一支笔。
周璟时却没动,哪用这么麻烦,“你去查查产品上层的委托人吧,我怀疑是他。”
“那人?查过了,没发现什么。”周砚川却说,“就是个做贸易的。你们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但他拿着我的手机号反过来蒙我!”
“周璟时,你还编?他怎么会有你的手机号?自己玩现了就是玩现了。你以为套两层马甲人家就查不到你了吗?”
“我TM没编!”周璟时顿得从椅中站起,“那电话是他留给我的,孙辉也是通过那个号在联系。”
“所以交易都是他做的?然后成心搞了你的号码害你?”
“对!”
“你有证据吗?”
“废话,”周璟时挤出两个字,“我要是有证据,还用等到现在?我就和他见过一面,还是信托经理给约的。”
“所以你说了等于白说。”周砚川哼了一声,随后想了想,却又道,“这个人,我再去查查。”目光深谙地看着周璟时,“自从你和那个江陆离在一起,就没有过什么好事!”
“跟她有什么关系?”周璟时就奇了怪了,怎么每次扯,都能扯到这里。
“这公司,是你跟她弄的吧,你自己数数,从你们认识到现在,你这边出的事,哪次不跟她有关?”周砚川瞪视着他,“所以这回,该让她还你一次了。”
“还我?”周璟时疑惑。
“对,”周砚川拿出手机,“这个,是你们签的吧。”
周璟时只一瞟,便看出那赫然是他们之前签过的公司股份代持和授权协议。
“你要,干嘛?”他警惕地微眯了眼,看着周砚川。
“很简单,把这个作为证据交上去,证明投资公司你只是股东和财务投资人,法人和高管都是挂名,实际经营管理是江陆离在做。而你,只需要一口咬死,那个电话号码你不知道,剩下的就不用管了。”
“什么意思?”周璟时脸色阴沉。
“什么什么意思?剩下的我和爸来给你擦屁股,无论如何先把你摘出来,最多是咨询公司那边背个处罚,还要怎样?”
“那璟江这边呢?”
“这边没事,把你摘出来了,公司交易就不具备关联性了,所以顶多调查一番,不可能立案。”
“那孙辉呢?你不如去搞定他,把事扛了,更直接。”
“他?他不行。”周砚川说得坚决,“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撇不干净。”
话闭,屋内突然安静下来,周璟时低头坐着,没再说话,仿佛思考着什么。而这封闭的空间一旦无声,就有种慑人的空幽。
过了一会,一阵笑声轻起,“周砚川,你是不是觉得我傻,好懵?”
对面人目光晃了晃。
“孙辉不行,为什么江陆离行?到底是因为协议,还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周璟时视线自下而上,“我摘出来了,她能躲得了?只要我们住在一起,你们就可以说她是知道我行程后的自发行动。确实,这么说来,我连泄露内幕都算不上,但她那边,只要孙辉一句话,你们再搞点小动作,八张嘴都说不清。”周璟时笑着看向对面,“周砚川,以你的人品,这种事可不是干不出来……”
“纯粹胡猜!”那相似的眉眼有些燥郁。
“呵,我是不是胡猜,你心里清楚,”他停了停,“我绝不可能让她淌这趟浑水!”
“你……”周砚川被他噎得一顿,“周璟时,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要不是我在给你拖着,昨天,就已经立案了!”
“是么?那就立呗。立了好好查查,反正我什么都没干。周砚川,如果你的办法就是刚才那个,那你还是走吧。”周璟时扯扯嘴角,“别跟我这玩一石二鸟的,让她顶了我,我们关系也就完了,你想的挺好。”
“周璟时,早晚把自己玩进去……”
“好啊,进去就进去,我怕?”他笑,“我看,是你们怕吧。”
“……”
周璟时看他那表情,好笑地摇摇头,“哥,”他竟然叫了哥,“你回去告诉爸,放一百个心,我自己的事自己扛,打掉了牙我咽肚子里,不会吐周家的一个字。但是……你们要是老动歪脑筋,那后果,可就是谁也别好过!”脸上的笑容在一瞬消失,转而是眼中闪着的狠。
周砚川放在身侧的手攥紧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周璟时半抬着眼,“知道啊。你们要是有本事,就去搞定孙辉,搞定委托人,我都不拦着。但是,你们要敢背着我搞她,我立马全认,不信你就试试。”他抬手抹了把脸,然后仰头,盯着天花板,不再看面前人,直到耳畔传来一声狠狠的摔门,才幽幽将头转回。
“江总,你怎么又付款了?”江陆离听筒靠着耳朵,对面是杨律师的声音。
“杨律师,”她笑笑,“烦请你把合同改一下,这个案子我不用你代理了,只提供咨询服务,刚刚那是订金。”
“咨询?”那端停了停,无奈道,“好吧,江总你可真是……”
“杨律师,我认可你的专业水准,所以有很多问题想跟你请教。”
“江总过誉了,你请说。”
江陆离便把这几日来接触到的信息给律师复述了一遍,“所以我现在,高度怀疑那个委托人,想查一下他和整个事件,还有一家公司的关联性。”
“哪家公司?”对面问。
“宜远中国。”
“宜远?听说过,是HK那家在大陆的子公司吧。”
“对。这件事,还希望杨律师保密。”
“好的,放心。但这个案子和宜远有什么关系?”对面奇怪着。
江陆离笑笑,“这我就不方便透露了,总之,您帮我查查就好,别的,我来判断。”
“好吧,但江总,您说的第一个问题,他和整个事件的关联,其实挺难的。因为就目前的证据来看,除非能证明是他用那个手机号下的指令,否则对方随便就一推二五六,谁也没辙。”
“明白,所以我才来借助您的专业力量。那个委托人的资料,我稍后邮件您。”
“好,我尽量吧。”杨律师话未说满,江陆离也没有纠结,她知道这很难,但也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挂了电话,她收拾停当便去了璟江。
这几日公司大小事情都是卢子钰在打理,看到江陆离来了,她简直像看到了救星。
“离姐!璟少那边怎么样了?”
“不太好,”江陆离如实说,“已经五天了,还没消息。”
“怎么会这么久?”卢子钰面带焦急地和江陆离一起进了办公室。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事,一般情况,这种问询不会超过24小时。”
“那怎么办啊……”卢子钰塌着眼眉,怎么会这样。
江陆离坐进办公椅,“多想无用,我最近只能扑在这事上,公司这边,就靠你了,子钰。”
“放心吧姐,我肯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有事我随时联系你。”
“嗯,监管那边,没在要什么别的东西吧?”江陆离问。
“目前没有,”卢子钰回道,“可别再折腾了。”
江陆离开了电脑,打开公司的办公和交易系统,“那可说不准,”她轻道,“最近公司数据一定及时上传备份,做最坏的打算。”
“好,”卢子钰点点头。
“对了,这个,挂上吧。”江陆离扭身,从随身的手提袋中拿出一个镜框,递给卢子钰。
“这是?A牌?”她眼中闪过近期难见的惊喜。
江陆离却没有说话,只静静吸了口气。卢子钰见她神态,说了句“那我去挂上”,便离开了。
江陆离检查了一遍公司各个产品的运作和净值情况,集中回复这几天积压的邮件,又最后问了下卢子钰有没有什么需要她签批的东西,之后便提着包出了门。
中午,有人约她,而她,也刚好想去。